《vol.2 来自深渊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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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2 来自深渊的呼唤-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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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才会怀着妒意杀害弟弟亚伯。」
  「这是一般人的看法。」
  「你的每一部作品几乎都是这样。主角一定都会见弃于神。」?
  「也许吧。」
  沙子点点头,随即站了起来。她将双手背在身后,看着空荡荡的祭坛。
  「就以主角头上长角的那篇故事来说吧。一名男子头上突然长出两只角,让他拥有异于常人的外表。他担心自己的外表会遭到莫名的歧视,所以一直不敢与其他人接触。想不到其他人却将他视为神明,向他要求奇迹,可是他根本没有创造奇迹的力量,唯一不同的只是比别人多了两只角而已。」
  静信看着来回踱步的沙子。脸上的表情十分困惑。
  「男子对于自己没有被歧视很感到安心,却没有创造奇迹的力量。这件事若被其他人发现的话,他们就会知道头上的两只角不是神的证明,而是异端者的象征,因此他每天都活在恐惧之中。虽然他一直没有展现神迹——不过大家都未因此而怀疑他或是指责他。其实男子还是一个异端者,一个被神格化、被众人排除在外的可怜虫,他头上的两只角就是异端者的最好证明。就像该隐身上的烙印一样。这种烙印会让一个人被社会排除在外,主观一点的说法就是遭到歧视。可是他无法逃脱被歧视的宿命,就像该隐一样对不对?」
  静信点点头。
  「好像是。」
  「你自己都没发现吗?」
  「嗯。直到现在才注意到。」
  「除了异端者还是异端者,不断重复的异端者。这就是你写的小说之所以吸引我的地方了。见弃于神的痛苦。米诺陶尔担心众人会发现自己并不是神。而被大家排除在外,所以才会杀死罪人来创造神迹。对他又敬又畏的村民不得不建筑一道高墙。将他隔离起来。每杀一个人就建一面墙,久而久之他就被一座广大的迷宫所包围了,而他就躲在迷宫的正中央。村民为了平息他的怒气,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献上活人当作祭品。然而他真正企盼的不是祭品,而是藉由创造神迹的行为让自己回到人类的社会,想不到最后却弄巧成拙,他的所作所为反而让人类的社会对自己大为排斥——」
  说到这里的沙子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来望着静信。
  「为什么?」
  「什么东西为什么?」
  「你写的故事几乎都是这种题材。可是你看起来却不像是见弃于神的人,而且还是村子里的重要人物呢。我觉得村民好像都很喜欢你,辰巳说大家都对你称赞有佳。为大家所敬爱的你,也接受了众人所安排的重要地位,这种人怎么会写出那种故事?」
  「你提到在众人的安排之下这点倒是实情。」
  「对啊。而且你也很喜欢这个村子,连我都感受得到你对这个村子有一种特殊的情感,要不然也不会写那篇小品文了。如果你不重视这个村子的话。现在又怎会特别拨出时间来为了防治传染病四处奔走呢?」
  「嗯……没错。我很喜欢这个村子。」
  「既然如此,为什么会写出那种作品?」沙子露出捉狎的笑容,转过身背向静信。「而且还受过伤。」
  静信发现自己正无意识的紧握手表。
  「……什么?」
  沙子转过身来,只看到静信缓缓的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
  静信很喜欢这个村子,也未遭到排斥。事实上他位居村子的信仰中心,村民也对他敬爱有加,因此静信这阵子才会不辞辛劳的四处奔走,以回报村民对他的崇敬。
  然而在另一方面,静信也的确正在逃避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东西。沙子没点破之前,静信根本不知道自己所写的文章几乎都可以用「见弃于神的痛苦」这句话来涵盖。或许这就是那股冲动的由来。
  在内心深处感到自己是「见弃于神的人」。这种难以言喻的痛苦也许曾经使他试图伤害自己。若真是如此,静信的确很像被神所排斥的该隐。或许这也是他在无意识当中选择该隐为主角的原因。
  问题是静信根本没有「见弃于神」的自觉,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各方面来看。现在的自己不会、也不可能有那种感觉。
  「既然你的作品都绕着这个主题打转,表示这对你来说十分重要。可是你既不觉得自己见弃于神,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写出那种文章,这么说来的确十分有趣。」
  「嗯,确实如此。」
  「也许是在无意识问让自己的潜意识泄露出来了?作家真是不可思议哪。」
  「……或许吧。」
  与沙子道别之后。走在山路上的静信陷入思考。
  静信笔下的米诺陶尔的确是个异端者。或许头上的两只角让他成为里异端,然而不可讳言的,他本来就拥有异端者的素质。双角只是让他的本质更加突显出来罢了。就像突显出该隐杀害弟弟的罪名,也正如表现静信残害自己的行为一样。
  (可是……为什么?
  静信的确是村子里的一份子,同时也位居信仰的中心。周围的村民需要静信成为众人心灵的寄托,而他本身也安于这种安排。沙子说的没错,静信热爱这个村子。即使爱得有点盲目、即使爱得有点不可理喻,静信也甘之如饴。
  可是静信不是该隐,他也没有受到村民不当的排斥,至少他自认如此。或许村民对他的尊崇以及敬爱在某方面来说可以视为一种排斥,然而却谈不上是不当的歧视,静信也对村民们的爱戴充满了感谢之意。信众们有时或许会将他视为不可碰触的禁忌,然而这都是静信自己造成的结果。他知道有些村民会在背后谈论自己的是非,不过静信却不以为意,毕竟他以前的确曾经做出令全体村民非议的事情,也难怪村民会不把他当成常人看待。
  静信并未受到不当的排斥,他的存在也未遭到否定,更长从未受到大家的歧视。既然如此。又何必选定该隐为小说的主角呢?
  回到办公室的静信又摊开了稿纸。
  一望无际的绿野仿佛没有止境,远处点缀着几块白色的石头以及赤褐色的土壤。鲜嫩的绿意犹如苔藓一般覆盖其上,起起伏伏的丘陵地末端。横亘着绵延无尽的厚实城墙,厚实的城墙仿佛不让山丘的居民窥视山丘以外的景象一般无限伸展。只在东边有扇总是紧闭着的小门。
  直到从那扇小门被放逐荒野之后,他才得以窥见外面的世界,之前的他只是透过书本与口耳相传,知道城墙之外最一块荒凉的不毛之地。这对他来说是一种知识,而不是切身的体验。他从未对外面的世界产生好奇心。更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成为徘徊荒野的流浪者。嫩绿的山丘就是他全部的世界,山丘以外的地区根本就不存在。
  山丘的生活让他感到满足。
  他在绿地的一角有一间小小的屋子,一望无际的绿地更提供他充足的食物。当时与他同住的还有一个体内尚且流着愠暖鲜血的弟弟。弟弟在绿地放牧羊群,他在屋子的周围种植谷物,两人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邻居们都是古道热肠的老实人,总是向这对兄弟伸出温暖的援手。
  现在回想起来,山丘的生活真的让他大为满足,否则他现在也不会如此怀念山丘、发了狂似的迷恋昔日的种种。
  他是一个勤劳的农夫,每天总是翻动小屋旁的土地。他喜欢肥沃的土壤所呈现出来的黝黑,更喜欢闻到泥土的芳香。每当撤下的种子长成黄绿色的嫩芽时,他总是会露出欣喜的笑容。看着这些嫩芽慢慢长大,更是他最幸福的时刻。
  他总是弯着身子与大地对话,有时也会挺直腰杆看看四周一望无际的翠绿。缓缓起伏的丘陵身后是一大片苍绿的树林,不远处还看得到小镇上的建筑物露出一座座高耸入云的屋顶。位于正中央的高塔散发出清冽的光芒,即使在白天也清晰可见。每次一看到那座高塔。他的心中就会涌现出受到庇护的安全感。
  野草从绿地冒出点点小花,一只又一只的白羊正悠闲的在山坡上吃草。弟弟有时会追着离群的绵羊念念有词,仿佛在开示那头走失的羊一般。有时也会站在羊群之中,跟他一样眺望着苍绿的森林,以及森林彼端的小镇。回过头来与他眼神交会的弟弟还会露出腼腆的笑容,朝着他挥挥手。
  悠游自得的黄昏、肃穆的钟声。人们感谢神圣的光辉赐给他们又一个平安的日子。温暖的火光、丰盛的晚宴、舒适的被褥、充足的睡眠、金黄色的破晓、动听的鸟鸣、微送的南风、雨水的气息、以及羊圈里传来的阵阵牧草香。
  山丘真的满足了他的生活,却也在他的心中埋下一颗悲剧的种子。
  世界固然美好,他却无法拥有。
  只因为他是一个异端者。

注(2)米诺陶尔——Minotaurus,古希腊神话中的牛头人身怪。
  第八章
  1
  九月结束进入十月,敏夫将九月份的月历撕去。
  上午石田来电,前天住在门前的竹村美智夫不幸死亡。接近中午时分。住在中外场的广泽丰子前来求诊。她的脸色很差,不太想说话。看到她的情况之后,敏夫知道又是一个同样的病例。
  为了慎重起见,敏夫开始询问患者的生活作息,才知道丰子的儿子最近去世,名字就叫做高俊。
  (被儿子传染的吗?不过时间也隔太久了一点。
  敏夫直盯着丰子的眼睛。告诉她必须做个详细的检查才行。然后请她明天一定要来医院听取检查结果。
  「嗯……」
  跟其他的患者一样,丰子依旧懒懒的点点头,好像事不关己似的。
  「我觉得必须观察一下比较妥当。等一下我会请护士小姐帮你预约时间。请你明天一定要来一趟。你放心,不会花太多时间的。」
  「可是……我觉得我只是太过疲倦了而已。儿子前阵子才刚去世,心情多少也受到影响……」
  「所以才更令人担心。没关系,我可以配合你的时间,如果上午不方便的话,看是要下午还是晚上都可以。再不行的话,我到你家出诊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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