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影哑着嗓子问道：“你说的那老头，是不是七十来岁，驼背，杵着一根龙头拐杖？”
李天胤点头。
姬无影的神色一下凝重起来：“那老头是追影那个组织的一员，号称‘酒魔’。跟他一起的年轻人，穿着一身白色貂裘么？估计是‘雪魔’。”
李天胤摸了摸下巴，疑惑道：“你如何知晓的这般清楚？他们组织不是很隐秘，难以追查么？”
姬无影深吸了一口气，道：“就在上回你来七煞宫看儿子之时，我不是不在么，那会儿我正在剑门别苑与追影会面，还见到了‘魅魔’，是个女人。”每每提起追影，姬无影就觉得胸口闷闷的，有种说不出的惆怅感。
李天胤一听追影，警觉瞬间提高十倍，抓住姬无影的手，急问：“你干嘛要单独与他见面，他有没有对你怎样？他为何要告诉你这些？”
姬无影轻轻摇头，示意他别激动。“是我叫他来的，因为只有从他口中，才能得到真实的关于他组织的幕后真相。他们的组织叫‘魔合’，有四大护法，皆有超凡的能力，幕后主谋是朝廷位高权重的人，这与我们之前的推测很接近了。对了，你说‘雪魔’脸上有一道藤蔓纹饰，是不是这样的？”
姬无影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画了起来。待他画完，李天胤一看便点头：“正是这个。”
姬无影蹙眉沉默，忽然站起来，便要朝门口走。
李天胤呼道：“你去哪？”
姬无影作了个噤声的手势，沉声道：“跟我来。”
第52章 洞若观火
姬无影刚打开门；送饭的小二正好举手要敲门，姬无影看看他，眼中闪过一道亮光，遂侧身让他进屋。
小二将饭菜摆上桌；弯腰道了声“二位慢用”；便准备退出去；却见其中一位客人从怀中取出几两碎银；在手中抛来抛去。小二不大的眼睛骤然发亮，将送菜的托盘背在身后，点头哈腰地回到姬无影身边；小声问道：“不知客官有何吩咐。”
姬无影瞟了他一眼；淡淡道：“吩咐倒没有，就是想跟你打听个事儿。”
小二瞅了瞅姬无影手中的银钱，谄笑道：“您尽管问，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姬无影用银子敲着桌子，问道：“不久前，客栈来了两个很打眼的人，你可有注意？”
小二仰头看着屋顶，想了想，反问：“可是一个瘸老头和一位白衣公子？”
姬无影点头称是，又问：“他们是刚入住，还是在此住了些日子了？”
这次小二答得挺快：“他们是我们店的贵客，年前便包下一间上房，但很少见他们过来，一月也就小住那么一两天。这月的话，昨天刚过来的。”
姬无影闻言皱了皱眉，低头深思起来。
小二回答了问题，没得到打赏，眼睛都望绿了，假咳了一声，道：“客官若无其他事情，您看这天色已晚，饭菜都快凉了，小的要跟其他伙计打样了……”
姬无影自然知道小二的话中之意，抬手抛给他一粒碎银，又问：“他们住的哪间房？作息如何？何时出门，几时回来？除他二人之外，可有其他人与之来往？”
小二得了赏钱，嘴皮子翻得更快了：“他们住在二楼最后那间雅房，白天吃喝都在房间里，好像在研究什么地形图，日落才出门，几时回来便不知道了。他们的样子一看就是武林高手，如果从窗户进出，我就说不准了。这几月，我只见过他们二人同进同出，应该没有与其他人来往。”
经过小二的口述，姬无影大抵摸清了两人的情况。
姬无影将小二打发走后，招呼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李天胤一起吃饭。
李天胤听他安排，坐到桌前，开始吃东西。
李天胤看他如此淡定从容，都不问问自己是如何打算的，有些不痛快，没好气地问：“你都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李天胤嘴里吃着菜，不解地看着姬无影。
“好奇我刚才要带你去干什么，为什么要问小二那么多问题。”
李天胤继续夹菜，边吃边道：“你的性子我还不清楚么，你问小二那些问题是想摸清他们的底细，若有合适的时机，你会去偷听墙角嘛。至于你刚才要带我去何处，必是发现那藤蔓纹饰的地方。”李天胤回答得相当肯定。
李天胤的一番话，将姬无影的不高兴抛到了九霄云外，所谓信任，便是如此。只需稍稍一想，就能知晓对方的心意。原来这个木头也不是很呆嘛。
姬无影夹起一颗龙眼酥，强行塞进李天胤口里，笑骂：“吃吧，多吃点，噎死你好了。”
李天胤抓住姬无影的手腕，将他拖进怀里，含糊不清道：“额洗啦……尼奏壳怜了，咩银会像额介羊哀尼。”
姬无影一掌拍在李天胤胸上，打的他“噗”地一声，将口中没有吞下的龙眼酥喷了出来。
“咳咳……你要谋杀亲夫啊！”李天胤哀怨地瞪着姬无影。
姬无影起身，拍掉落在身上的糕点渣，哈哈笑道：“以后吃饭不许说话，吐字不清，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李天胤按住胸口，长长地缓了一口气，重复道：“我说，我若是死了，你就可怜了，这个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像我这般爱你。无影，这是真的。”
姬无影听得脸皮微微发烫，这家伙越来越会说话了，每每说出这些表白的语言都会让姬无影无所适从。
姬无影在李天胤炙热目光的注视下，胡乱吃了几口菜，放下筷子时已恢复了严肃模样。
“我先去雅房探探情况，看看他们还在不在。”姬无影说完，便悄然出去了。
李天胤继续慢条斯理地吃东西，此刻并不担心他的安全，姬无影的各种状态，李天胤已熟记于心，知他何时能单独行动。
姬无影去了片刻，便回来了，兴冲冲地说：“我现在可以肯定，我在铁铺见到的奇怪铁器，就是为他们打造的。”
李天胤点头站起来，拿起长剑道：“事不宜迟，咱们动身吧。”
午夜时分，长街寂寂，除了更夫的锣响和吆喝声，只有几只野猫野狗在空荡的街道上跳来蹿去，明亮的月色拉长了房屋的影子。
在“王老四铁匠铺”的屋顶上，潜伏着两个黑影，他们屏息静气，竖起耳朵偷听房内传出的动静。同为武林高手，他们知道如何隐藏气息不被人发现。
铁匠铺内，有三个人正在说话。
一个冷冽的声音道：“这批成品远不如上批，虽外形一致，却是偷工减料之作，精钢纯度不够，和了生铁，想鱼目混珠。你是不是忘了死字怎么写。”
然后是一个慌乱的，夹渣着咳嗽的声音，应该是铁匠铺掌柜的：“不、不、不是，贵客请听我解释。近来精钢供不应求，是货运出了问题，漕帮那边压了我们好多货。你们给的交货期限太短，我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呀。求贵客高抬贵手，绕小的贱命。”
那冷冽的声音又道：“我出钱只卖结果，不管过程。敢骗我的，你还是第一人。”
紧接着，一个重物撞墙之后落地的声音响起，夹杂着吐血似的一声痛呼。
“嗳，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你现在杀了他有何用，不过脏了自己的手，最后还是拿不到东西。”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瘸老头终于说话了。
“哼，尊上规定的期限就快到了，你倒悠闲得很，以为仗着大把年纪，尊上便会放过你么。”
老头呵呵一笑，讽刺道：“那你只管把他杀了，提头去见尊上，看尊上会不会因此饶恕你。”
那冷冽的声音“嘁”了一声，不耐烦道：“我没闲情与你磨嘴皮，你说，如何是好。”
老头不慌不忙道：“重做。日以继夜，不眠不休，三日为限，不管你用何办法，也要做的跟前几批一样，不然……”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铁匠铺掌柜如蒙大赦，“咚咚”磕起头来。
之后，便是开门和离开的脚步声。
房顶上的两个黑影没有贸然行动，又多等了半刻，才悄然落到铁匠铺后院中。
惊魂未定的铁匠铺掌柜，刚送走索命鬼，又迎来审死官。当一把锃亮的宝剑架在他脖子上时，铁匠铺掌柜下意识跪倒，忙不迭地叩头，额头上的伤口又添新血，就差没尿裤子了。
姬无影格开李天胤搭在铁匠铺掌柜肩上的剑，将他从地上扶起来，用袖子搽了搽他额上的血，轻声道：“莫怕，我们并无恶意。”
“那、那、那……你、你们……要、要、要干什、什么？”铁匠铺掌柜已经吓得口齿不清。
“我们今日还见过面的。”姬无影拍拍铁匠铺掌柜的肩，示意他看自己。
铁匠铺掌柜哪敢细看，晃了一眼，忙点头：“嗯嗯、见过。”
姬无影道：“我想再看看之前你们打造的那个铁器，行吗？”
怎么又是奔那东西来的，铁匠铺掌柜都快哭了，早知这是打造这玩意儿会引狼入室，就算酬劳是黄金千两，他也不敢接这单生意。
铁匠铺掌柜不敢说不，又将那东西拿来，双手奉上。
姬无影接过来，与李天胤一起细细端详了很久，然后抬头相视一眼后，心中有了数。
姬无影又问铁匠铺掌柜：“这东西有何用途？”
铁匠铺掌柜惊魂未定，呐呐道：“这……我也不知道啊，我们只是按照顾主给的图纸来做，顾主用来干什么就……”
铁匠铺掌柜话未说完，便觉脖子上一凉，那柄锋利的宝剑又与自己的皮肤亲密接触了。
“大侠饶命呀！我说、我说。这东西叫‘莲铲’是掘土用的，将它放入土中，打开把柄上的开关，铲子前方的莲状伞帽便会撑开，抽出来会带出大量泥土，用它凿山、掘墓最省时。”
“原来如此。”姬无影说罢，便塞给铁匠铺掌柜一锭银子，吩咐他要将今晚的事保密。铁匠铺掌柜吓得不敢接手，生怕这锭银子会买了自己的命，只管连连应承，头都不敢抬。
姬无影将银子放在地上，拍了拍铁匠铺掌柜的肩，离开了。
铁匠铺掌柜脚一软，瘫倒在地。良久后，才发现自己浑身已被冷汗湿透，像个落汤鸡。
回客栈的路上，姬无影心情有些沉重，离真相越近，越让他忐忑不安。
酒魔与雪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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