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爱恨,生死一瞬古木》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多少爱恨,生死一瞬古木- 第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我表态:“你要就是你的了。”

    萃达到目的,真好象是得到天底下最心爱的宝贝:“好哥哥……”她香香甜
甜凑在我脸上,亲了我。

    我抱抱我的妹妹,提健忘的小公主:“他不是东西,萃,是个大活人。”

    东西是没有感情的,人通常情感丰富,得有回报才有收获。

                  ………………………………………………………………………………………………………………………………………………………………

     一个靶子中了,第二个也中,第三个偏了,第四个偏了,第五个——第
六个——反反复复,中了没中。

    我随便射,中与不中与我无关。

    与兰师傅有关,众位叔叔伯伯的犬子败儿各个出手不凡,他们养的各个师傅
也好似立下丰功伟绩一般,面有得意之色,惟独教我已七年的兰师傅,一个老女
人已经够显眼,还满脸悠然东挪西逛,全不管最该出众的徒弟献丑于世。

    各人交换眼神,想她到底在吃什么干饭!

    凭良心讲,我是故意' 自由自在'。射死的东西,能有什么快意?

    父亲坐在最上位,离射击场两百米远,但我们的情形他看得分明,我的劣迹
他自然清楚,他毕竟已不指望我能如他叱咤风云,夺人生死如家常便饭。

    我又在指望什么呢?举起枪,第七颗子弹疾疾弹出,崩出最后一次献丑。

    暂告段落,威威递汗巾给我,又端茶送水,还不停夸赞我的枪艺。

    我抬抬头,看看,四周的同辈都是神采飞扬,兴致勃勃,两年一次的竞技简
直比预选世界杯还来得激动人心,我们是黑道的下一代,别人踢球,我们玩枪。

    那个晃来晃去的胖胖身影,无疑就是我精神抖擞的师傅了,七年,足已了解
一个人,我对她的了解却称不上一点皮毛,有时候,敌意根深蒂固,能让人什么
都看不见,也不想看见,就如同我清楚她其实很行,她清楚我其实也不差,但偏
就造化弄人,两个全都一塌糊涂,一无是处。

    我擦枪,丢进威威捧的匣里,已经不想玩了。

    这次的射击场,设在玉莲山上,车队过来一路盘山,一路关卡林立,毕恭毕
敬,都是我们家族浩浩荡荡的护卫力量,说是青年人的竞技,还不如说是黑道一
代霸主的实力展演。

    威威才关上匣子,竖靶子的百米开外,慢慢走上来一个人,走着走着,就颤
颤巍巍跪倒在地。

    少年人们一个都没反应过来。

    我回头,我的父亲永远居上位,这样,连他的儿子都再也看不清父亲面容。

    低声的喧哗,年轻的狮子们互相看着,刹那之间的明了,就像一针强心剂注
射进各人血脉,兴奋焦躁,再也按捺不住。

    倒霉的猎物又站起来。

    威威惊吓躲我身后。

    ——“开始。”某位叔叔的声音遥遥响起,公正无私。

    先开始,并没有人动作。

    但老家伙们总有办法调出年轻捕食者的原始兽性。他们给这次的赢家下了重
筹——千万美金。他们眼里,孩童的游戏同样得有声有色,有滋有味。

    还要有货真价实的鲜血淋漓。

    有人射了,既然这是成长必经的过程。

    陆续就有人跟着射了。

    这就是我们的世界,血腥蛮横而正常,跟处于什么时代都无关,弱肉只能强
食。

    我看着,听那些枪声,看那个摇摇摆摆的可怜猎物,任人宰割。他不是第一
个,也绝不是最后一个。

    可能只是个输光钱的穷光蛋,可能只是个欠了一屁股债的烂赌鬼,可能还是
个傻子或是疯子——“少爷,你干什么?!”

    不止威威,大呼小叫,此起彼伏。

    “小念,快回来!”公正的声音有些慌神,公正的视角定然是朝向他的头目,
我的父亲去了。

    父亲果然老神在在,此时仍旧如常,笑谈风生。好象我要做的事,他早就了
然于心。

    我跟父亲也认识十八年,我想我永远也不能了解他。

    拎着枪,慢慢走出五十米,离我的家族遥远,而离我们的猎物接近。当然没
人敢射击,既然我决定破坏规则,一人独占筹码,他们也只得听命。

    是个中年人,一脸颓败,空荡荡的眼里一无焦距,半跪半伏,好象活着就是
为等死,想不送命也难' 自由自在'。我离他一步,我抬胳膊,把枪掉他双膝前面,
抬手可拾。

    微风拂面,青草芳菲,好一派春意盎然,莺啼婉转。

    “七颗子弹,打中一个,你也赚了。”

    他木然看我,什么都没听懂,什么都没看见。

    我没见过死人,但我知道死前的眼神应该就是这样,没有任何希望,也不能
指望任何人来拯救自己。我弯腰,定定看他那双眼——死是这么可怕;当我死的
时候,我希望我还留有一点希望。

    当我的猎物是个活人的时候,我能给他的只有这么一点做人的权利,就是反
抗。

    所有人都看到我的举动了,虽然听不见,我也能猜出他们那些洋洋得意、目
中无人能做出什么了不得的反应。

    无非是我一贯特立独行,标新立异,古古怪怪。

    我直起身,像往常挺直腰板,我的新枪躺在地上,像把小道具,我看他茫然
动作,看了看它,又看我,好似我实际是丢了条拍尾巴的响尾蛇在他面前。

    我劝诱他:“我要是你,就拾起来。”

    是想看看那帮骄傲公子哥的慌神吧,开屏的孔雀无甚好看,开了一半才怏怏
收回,才让人扼腕叹息,谁料得定一个必死的衰人不能突蹿上来给他们最后一点
好看?或是打击报复一下始终踩我们于脚下的大人们,瞧一瞧他们的世界里又怎
样以不变应万变?

    我也想看看我雄霸一方的伟大父亲,在他的儿子面对枪口,更会立时毙命这
刻,是否仍旧不变一如往日?

    我转过身,把空荡荡的后背留给有把利器的猎物。

    我是蠢货吧?不仅特立独行,标新立异,古古怪怪,还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
的蠢物!

    百米开外,各色人等都齐齐站着,看向我的方向,我敢说他们有一半是巴望
我被干掉。

    万众瞩目,天高云阔。

    我的后面,那个猎物就真从喉腔崩出猎物一样的凄惨呜咽。

    第一个朝我跑过来的——我看清楚,却不相信——居然是她,兰师傅,从不
巴望我好的老女人。

    第二个是威威。

    我还想着那七颗完整的子弹,和那一把父亲特意给我的新枪。

    枪就响了——我不用回头,我听到的是完整子弹射出的声音,和银色眩亮手
枪掉地的声音。

    不完整,不完美。

    那个必定要死的人用我给的手枪给了自己最后一枪。

    我不明白,一个人有杀掉自己的勇气,为什么没有反抗的勇气?是反抗也无
所谓了?但不该给自己留下只怕一点尊严?还是杀死自己,就是对自己尊严的最
好维护?

    我无法回头,不能想通,居然此时心脏骤紧,“怦怦怦”有力狂乱缩紧。

    威威脸通红,盯着我,眼里奇异的闪光:“少爷,你对他说了什么?就一句
就让他朝自己开枪?你太厉害了!”

    他几乎要问出少爷你能不能教教我。

    兰师傅在最后收了步子,是朝我踱过来,她看我的身后,必定鲜血淋漓,再
看我' 自由自在'。我捶自己心口,一下,接一下,但依旧笔直站立,只能一下接
一下,只有下重力气,用劲捶打,才能让心脏平稳跳动。

    我的脆弱心脏。

    怎么会变成这样?

    兰师傅像慢动作一样,捉住我攥起的拳头,用她的两手包着——她的身后,
陆续有人跑过来,是我的同辈或长辈。

    ——“你只是估错了人性。”她单单说,却更使力地围拢我的手,让我停止
那阵阵发抖' 自由自在'。“是高估还是低估?”我要明白,一定要明白,我问她
:“师傅?”

    她第一次像个师傅告诫顽劣徒弟:“这都不重要。”她不见动容,只是如常,
却对我露出七年来第一次算得上好看的笑:“重要的是你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你估错了。”

    我越过她,看很远很远以外的父亲,可能很多年后,我将取代他成为这个家
族的头领,在那之前,我不能再让我的心脏如此疼痛。

    我知道了。

    我始终没有回头,再看那个已经死掉的人。

    我开始掌管一些事情,在我看来都是零碎小事,但在别人眼中,就是个
质的突破了,自从我在竞技场上的爆炸式表现——尽管疯狂,有些年轻人的莽撞,
但至少很带种!是个男人了。

    父亲还跟我喝了一次酒。我跟我妈,酒精过敏,喝了一杯下即倒,但父亲海
量,我就着碳酸饮料,着实陪父亲好好滥醉了一把。

    上了年纪的人是容易回忆往事的吧,父亲酒醉后一直回忆的是当年跟妈妈的
初见,大家闺秀的她是扎着怎样的两条乌黑长辫,有着怎样的一双宛转眉目,和
怎样的柔声细气,在尚年轻的他眼里,闻所未闻,惊为天人,只管娶来便是。

    我探了探父亲口风,他果然已留意到几大家族的嫡长子,正是绝配妹妹的适
婚对象。

    “都有谁啊?”我夹一口小菜。

    父亲不带犹豫就说:“雷煌,程先——”

    我夹不动菜了,为那一个停留两年此时却乍起的名字。

    月色弥漫,把父亲送回房,我又到凉亭里自斟自饮,看皓月当空,美不胜收。

    碳酸饮料是醉不了人的,我假醉,体味想象里的酒醉快感。

    闭了闭眼,再睁眼,就见一人,坦然与我对视。

    好象我们平等。

    “你跟那个死人说了什么?”他直接拿起酒壶,往嘴里灌,显然心情也不见
得多好。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