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岸,晓风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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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岸,晓风残月-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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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寒一笑,刘珩哂然道:“瓦砾焉知磐石意?”
  方瑾恻恻接口道:“丝萝'2'未必蒲草心。”
  刘珩闻言骤然仰天大笑,方瑾只是一言不发地静静看着他,目光如刀。
  半晌,刘珩才止住笑声,淡然走回桌畔撩袍坐下,笔直回视着方瑾的目光,一字一顿地道:“我不想跟你争,因为今时今日已没有人能跟我争风儿。”
  “是么?”方瑾的语声中也透着如刀一般的锋锐。
  “还有一件事我也要告诉你。”刘珩的笑意里亦有了如从前一般的犀利:“如果缙英有事,方家也一定会有事。”他一个字一个字重重地说。
  “哦?”方瑾丝毫没有惊惶之色,闲闲地踱到刘珩对面坐下,轻描淡写地道:“会有什么事?”
  “任何事。”刘珩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芒刺般的尖锐。
  相峙半晌,方瑾终于低低一笑道:“我倒是想知道,如果陆缙英没事,王爷会如何?”
  刘珩微微讥讽地勾唇道:“你说会如何?”
  似是漫不经心地拂了拂衣袖,方瑾忽然转开话题道:“我和以卿都是久仰王爷的箫音出众,可惜无缘拜聆,今日既是重逢,未知王爷可有雅兴吹奏一曲?”
  刘珩眸光一闪,随即缓缓展开一个鄙薄的笑容道:“我从来不为死人吹箫。”
  “是么?”方瑾略一抬手,已有一个仆从奉上一支紫竹箫,他饶有兴致地接到手中把玩了两下,道:“幸好王爷还会为活人而吹箫。”
  “幸好方大人也算是个活人。”刘珩淡淡地接道。
  方瑾面无表情地将紫竹箫交回那仆从手中,抬颌示意他拿给刘珩,冷笑着说:“就算是神佛,也未必能将每个人都轻易翻覆于股掌,何况凡夫俗子?”
  刘珩自仆从手中接过竹箫冷笑一声道:“我从来只信事在人为,鬼神何惧?凡夫俗子的心计岂非更可畏得多?”
  方瑾勾唇轻笑道:“世上还有什么人是王爷会忌惮的么?”
  “有啊,”刘珩刻薄一笑道:“伪君子和真小人。”言罢,他不待方瑾有所反应,便举萧放至唇畔,一阵清音悠悠响起。
  空朗若海上明月,隐淡如飘渺轻云,宁定闲远,流畅自在,令人只似闻潮声悠缓,只似觉软风拂面,只似见银华漫洒,心头万般郁结倏然冰释。
  刘珩自己亦不觉为音律所感,坚毅的唇角浅含微笑,犀利的双眸清明澄澈。
  不知不觉,箫声自微凉转薄暖,依旧是那般的舒缓闲适,却带着若有似无的轻甜,于空明中缭绕着缕缕温柔,安雅中缠绵着丝丝眷恋。
  一曲尽时,余音袅袅隐现沉浮,声已杳而意无穷。
  半晌,方瑾才轻笑出声道:“好箫。”
  刘珩哂然不答。
  方瑾却并不放过他,目光炽炽地含笑低吟道:“昔年翡翠箫,今日紫竹条'3'。”寥寥两句,以箫喻人,嘲讽之意昭然。
  刘珩看向手中竹箫透达一笑,朗声接道:“气正无须改,音圆不必调。”
  方瑾眸色一冷:这后两句非但是自傲自负的回敬,更用了“音圆”二字谐音“姻缘”,一语双关,直回“不必调”三字。
  不待他回应,刘珩已然长身而起,抬了抬竹箫道:“多谢大人厚赐,刘某愧领了。”言罢,朗声大笑着走出对玉堂。
  解铃轩,满室药香氤氲。
  刘珩推门而入,只见四个丫鬟齐齐整整地跪了一地,为首的红裙丫鬟手中捧着一碗汤药,已是不知奉了多久。
  杨柳风漠然偏首端坐桌畔,却并不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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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丝萝:菟丝﹑女萝均为蔓生,缠绕于草木,不易分开,故诗文中常用以比喻结为婚姻。
  '3'《五绝·咏箫》
  昔年翡翠箫,
  今日紫竹条,
  气正无须改,
  音圆不必调。
  ——倚风特为本作原创
  第80章 第二十七章 风鸢未旧箫声改(上)
  听见开门声,水眸一闪,杨柳风已是起身相迎。
  刘珩仍旧扶她坐下,瞥了一眼面前跪着的丫鬟,蹙眉道:“这是什么药?”
  那红裙丫鬟如同见了救星一般,忙接口答道:“我家少爷特地命人请洪大夫将早上的方子又写了一份,遵着医嘱熬了药出来,说务必请姑娘按时服用。”言罢,她悄觑了一眼沉默垂首的杨柳风,微微将捧着药碗的手向上抬了抬。
  刘珩了然一笑,放下竹箫接过药碗,简短地道:“都下去。”
  那红裙丫鬟略一踌躇,遂恭敬应声,带着其余三人退出门去。
  拽过锦墩坐到杨柳风面前,刘珩执匙舀了一勺汤药送至她唇畔。
  “别”杨柳风忙抬手按住。
  刘珩由她接过药碗乖顺地喝下药汁道:“苦不苦?”他含笑接过空碗放到桌上,体贴地斟了一杯茶递给她。
  “不苦。”杨柳风双手接过,垂眸捧盏,却并不喝。
  刘珩心疼地抚着云鬓道:“以后不可以拿自己和孩子的身体治气,听见没?”
  “是。”羽睫微微一颤,杨柳风低低应声。
  宠溺地凝注片刻,刘珩才再度扶起她走向床边,柔声道:“这回可真要好好睡上一觉才行。”
  许是累狠了,杨柳风在他的温柔相拥下沉沉地直睡到申时一刻方醒。
  晚饭方瑾倒是并未再相邀,只命人送了精美肴馔过来,两个人自在解铃轩内吃了。
  饭罢,略略歇息了一晌,便见一干丫鬟捧着沐浴的器用进来,客客气气地恭请刘珩出屋回避,他只报以一个安稳的微笑,欣然起身走了出去。
  月华初现,秋意微寒,负手于雕栏玉砌之间,刘珩却忽然怀念起冯家村那简朴的柴篱瓦房:自幼在琼楼玉宇中长大,而今回首,竟然只有那屋、那院才给过他温暖放松的感觉。
  足有大半个时辰,里面的丫鬟们才又陆续捧了东西出来。
  刘珩踏进屋子,只见伊人沐浴一新端坐镜前,长发微润丝衣素雅,执箫凝神幽思杳远。此情此景如诗若画,仿佛又回到了郁怀乡的小楼之上,那样宁静悠远的岁月,那样闲适惬意的时光,无数细碎的片段自心头掠过:从筹谋利用,到倾心相付,似是历历清晰,又仿佛懵然依稀。
  镜中的人影惊醒了沉思的佳人,杨柳风蓦然转首回望。
  “又在想什么了?”刘珩上前几步疼惜轻叹道:“风儿就是心太重了,事事都多忧多虑,什么时候肯认真地遵奉医嘱呢?”
  “是,”杨柳风站起身,轻轻咬着粉唇,垂睫道:“风儿知错了。”
  心底一痛,刘珩又无奈又歉然地搂她入怀道:“傻丫头,我不是责怪你,只是不希望你忧劳自损。”他眷宠地捧起玉颊深深凝睇道:“你再不是孤独一人了,无论什么样的艰难,我们都应该一起去面对,因为我们是夫妻。”刘珩执起她的一只柔荑按到自己心口,道:“在这个世上,我唯一可以毫无保留倾诉真心的人就是风儿,我希望风儿也把我当作这样的唯一,无论高兴还是担忧都能告诉我,一起分享,一起分担,好不好?”
  水眸静静相望,半晌,杨柳风才缓缓抬起手中的竹箫,很轻很轻地道:“这支箫是”
  “他给我的。”刘珩对着她眸中的疑讶缓缓一笑道:“当年是我错待了钟以卿,今日吹奏一曲聊表歉意也是情理之中。”
  “官人”杨柳风轻唤一声,却是半晌无言,只有双眸中的疚然疼惜盈盈切切。
  “不过是吹支曲子罢了,风儿何必介怀?”不愿她再多想,刘珩接过竹箫微笑着扬了扬道:“很久没吹都生疏了,不过,还是想为风儿和孩子吹奏一曲,好不好?”
  提到孩子,杨柳风眸中又恢复了温温甜暖,轻轻点了点头。
  刘珩扶她去榻上坐好,体贴地拉过被子、枕头让她垫靠舒服,才坐上床沿,将竹箫放到唇畔悠悠吹响。
  这一次的箫声与前番迥异,轻快欢畅跳跃顽皮,令人恍见一个小小的孩童在乡间小路玩耍嬉戏,一忽儿追逐翩飞的蝴蝶,一忽儿扑捉草间的蚱蜢,一忽儿又向小水塘里丢石子打水漂
  刘珩运指轻盈吐气流畅,看着杨柳风的双眸中渐渐涌起的幸福憧憬和醉人母爱,一双坚毅的锐眸也不觉温柔深邃地噙满笑意。
  骤然,烟眉微蹙,杨柳风的身子轻轻一颤,不禁低吟出声。
  “孩子又动了?”刘珩忙住了箫声去抚她的腹,却不意正碰触到那小小生命另一波的涌动,强烈的存在感怦然撞击了心灵:以往的胎动总是很短暂,每每待到刘珩伸手替她揉抚的时候,小家伙已经归于平静了,所以他从没有过如此直接的感受。
  但是这一刻,手上触碰到的轻微蠕动,却在他的心中起伏成滔天澎湃,一种异样的滚烫倏然经过手掌灼痛心灵。
  “孩子喜欢听爹爹给他吹曲子呢。”杨柳风努力调整着急促的呼吸低声说道,眼中是满满的欢愉期待。
  “爹以后每天都吹给你和娘听,好不好?”刘珩的语声温柔得仿佛可以滴出水来
  这一晚,并没有丫鬟仆婢来伺候刘珩沐浴,他却毫不介意地自行出去提水梳洗,仿佛平日在家的时候一样。
  如此的安之若素也令杨柳风稍稍地放开歉疚。
  这一夜,比月光还温柔的箫声在锦帐中缠绵低诉。
  次日晨起,梳洗饭罢,刘珩陪着杨柳风在院中散步,四个丫鬟寸步不离地跟前跟后。
  杨柳风素来矜重内敛,虽只是当着下人,亦不愿昵态过甚,因此一路倒是拘谨沉默的多。
  刘珩心知肚明,故而也不过略走走,仍旧扶她回到房中。
  屏退鬟婢,二人才相拥而坐,静静地享受这样甜蜜宁和的时光。
  “若是在村子里,这会佟大娘恐怕是要来叫门了。”一晌,刘珩忽然轻轻地开口。
  “嗯,”杨柳风低低地应着,声音里也充满了醉人的缱绻:“宝儿和瑞娃也该闹起来了。”——冯宝儿慧黠乖巧,冯瑞娃热诚开朗,两个孩子各有千秋,可都是最爱和杨柳风亲近,因此,常常是早上起了床就抢着跑来看那未出世的“小弟弟”,各自絮絮一番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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