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子 by莎乐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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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子 by莎乐美-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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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侯哭着哭着就睡过去,醒来之后无意对镜,眼睛是红肿的,满脸的泪痕却都已不知被谁擦拭干净。 
暑假后的第四个星期天,也是如此,我独自面临镜子,好不诧异。然而突然从镜中发现身后一抹灰色衣裙。 
我转过身来,看见妈妈站在门口,悲伤的眼神使我的心如遭锤击。平常喜爱化庄重浓妆的她那天意外地素着脸,看着的我眼神是那般复杂,又似乎是爱怜的,又似乎是怨恨的,又似乎是悲悯的。 
爱怜?会吗? 
我不敢承受妈妈沉重的目光,低下了头。——从那次妈妈如甩掉毛毛虫一般甩掉我的手后,……在这世界上,我已不敢奢望任何。……然后我听到妈妈叫:“A。”她的口气好温柔。 
妈妈走过来,搭着我的肩,她说道:“A,我和你爸爸商量了很久,还是决定告诉你。A,你怀孕了。” 
“什……什么?”我好久才听到自己破碎的声音。 
“A,……我们已经偷偷找专家确认过了。你怀孕了。” 
“……” 
就算是地球在我眼前爆炸,也不能形容这个消息给我的震撼和恐怖。——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我是男的啊!——我头脑一阵昏眩,无力地坐倒在了床沿上。妈妈在我身边坐下,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肩膀。“A……” 
——刘卫……汤森。浑身发冷地明明不想回想不想回想!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天被他们强奸的恐怖和屈辱!我以为这种事可以忘却!它却终究已成罪恶的孽障!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下学期就要进行高中最后的冲刺,我的理想是那所国内最著名的学府,所有的老师都说过以我的成绩考上去应该不成问题……现在,拖着这样的身体,我还能去上学吗?还能吗?……我突然有杀了那两个恶魔的念头,我呆呆地坐在床沿上,浑身冷得簌簌发抖,胸中的恨意及杀意却热得喷火。我恨……我恨……我该恨谁……其实又能恨谁……如果不是这样的身体! 
我肩膀抖动,无法抑制呜咽的声音……“A,A……A……别哭……别哭啊……” 
听到妈妈慌乱的声音,我才恍觉她还在我身边,我努力地要看她却怎么也看不清楚,我才知道原来我竟在哭。……怎么可以这样呢?我从来不应该在爸爸妈妈面前哭泣的……我拼命要止住眼泪却无论如何止不住,肺腑酸痛得痉挛得让我时时地几乎要昏厥过去。妈妈抓着我的肩膀让我靠着她。无力地依偎着妈妈,突然想起小时候她从来不要我牵她的手和衣服。 
妈妈……我的眼泪如泉水一样涌出。闻到妈妈颈畔传来的高雅的香水,我拼命咬紧牙齿却终究止不住泪水簌簌。 
“对不起……A。” 
妈妈在说话。我不知道她是在表达什么。我只是死死地瞪着自己膨胀出来的肚子,然后拿拳头去打它。 
“A……你干什么!A,你疯了!——汉轩,快来呀!你快来呀!” 
似乎早就侯在门外的爸爸冲进来抓住了我的手,但是腹痛如绞的我已经意识黑暗。“A!”第一次看到一向端方严谨的爸爸在我面前哭出声来,但是我已无法睁大眼睛。晕过去的前夕,我模糊地想人们都说上帝总是含着微笑在高高的云端看着这世界所有的人,其实你们不知道上帝他也哭泣。一定是他的眼泪掉在了我的脸上,不然为何我的眼睛会如此刺痛面颊会如此灼热。 
…… 
在高二的下学期,我辍学了。 
高三前的一个寒假,我在一家偏僻的小医院里生下了一个婴儿。我不知道爸爸和妈妈是怎样处理它的,我似乎一直在沉睡中,清醒过来我已毫发无伤地回到家里。我只是有点奇怪,那天我如此用力地打它,为什么这个婴儿居然还能顽强地挣扎到这个世界上,而不是提前在我腹中死去。 
回到家里那天,正好是我十六岁的生日。爸爸妈妈捧着生日蛋糕来到我的床前,我正奇怪一向忙得脚不沾地的他们何时也能闲得记住我的生日了,他们就告诉我他们拒绝了随团去欧洲免费旅游的机会,希望能多陪陪我。 
是吗?十六岁。——难怪我觉得心境如此凄凉,原来我已老了。对别人来讲十六岁还是花季,可恹恹的我,却只觉十六岁已是暮年。 
只是看着几乎是近于讨好地对我强作欢容的爸爸妈妈,我干涸的心田里还是如栽下了刺蒺藜一般会阵阵地痛。一向以铁面清风的形象屹立于政坛的爸爸!一直被誉为高官夫人国际形象代言人的美丽高雅的妈妈!如果让社会和公众知道这样的夫妻俩居然有一个被男同学轮暴后产下婴儿的儿子,不知道他们该怎么办! 
虽然才短短几个月,可是爸爸的头发已经白了多了。第一次看到一向意气风发的爸爸也竟然有如此疲倦和黯然的神色……妈妈的眼光也总是有点怯怯的。儿子受到同学强暴却不能声张,……只能屈辱地吞下这一口怨气,只因为他们的儿子那见不得人的肉体的秘密。 
——果然,爸爸说了其实那天刘卫和汤森送我回来时,他和妈妈就看出来我是被他们凌辱了。可是爸爸和妈妈却只能装作若无其事,还感谢他们送我回来。因为……不能撕开事实。 
一旦撕开事实,我的身体的秘密就会让爸爸和妈妈无法招架。 
所以……被强暴了就被强暴了吧。……反正是儿子,又不会怀孕。……可是他们没料到会成这样的结局。 
……我一直在想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我是不是要好一点。 
没有我,我身体里的这个灵魂再不会痛苦不会绝望地哭泣,也再不会让父母悲哀和感觉无法说出的屈辱。死……死很容易,用刀子划一下手腕呀,或是用剪刀割破颈动脉呀,或是从这五楼的房间里跳下去呀,或是把封锁厨房把口鼻对准打开的煤气喷嘴呀,或是吃下毒药躺进浴缸呀……我的出生似乎从来没有给过父母以安慰,我想如果我去了,至少也要选择一种不给他们带来任何麻烦的死法吧。 
第二天我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准备出门。……我没有带任何东西,只带了足够买安眠药和饮料的钱。我想写一句“爸爸妈妈,祝你们永远幸福”可是手指颤抖得写不出成形的字句。……我坐在书桌前把那几张被眼泪湿成一团的纸扔进垃圾篓。……正当我站起来准备出门的时候。爸爸进来了。 
爸爸似乎想说什么却难以启齿的样子。 
一向上电视讲话,面对千千万万民众也能谈笑自若的爸爸,此刻面对我竟如此慌乱。……慌乱?是的……他看着我不停地搓手,坐在我床上东拉西扯了几句最后终于才说出正题。 
……爸爸递给我一本存折。 
“A……这是我和妈妈给你的心意。” 
我打开存折,看到那巨大的数字几乎瞪圆了眼睛!爸爸,我知他的职位虽然地位显赫可其实工资并不顶高,何况正直如爸爸,也从来不会私下捞油水之类……这……凑出这一笔巨款决非易事。 
“爸……这……”我困惑而不解。 
爸爸看着我,深深叹一口气,柔声道:“小A,大学毕业后到美国去动手术吧。” 
我不明白爸爸的意思。 
爸爸又说:“我帮你打听了,这种手术只有满了二十岁的成年人才能被允许做。你现在才十六岁,读完大学应该刚好。” 
看我还是怔怔地瞧着他,爸爸又深叹一口气道:“现在不是有了可以成功变性的技术了么?我和你妈妈准备送你到美国去动手术,因为我们想那里的技术大概会好一点。” 
我终于明白过来。……然而我却说不出话。 
爸爸看着我,布满红丝的眼睛里有我从来不敢想象的泪水。 
“A,对不起。原谅我们好吗?……也许我们一直在深深伤害你,可是……相信我们,爸爸和妈妈一直都是爱你的。因为——你是我们唯一的儿子。” 
儿子……唯一的儿子……是的。 
我颤抖的意识,第一次感受到血液的热度,正缓缓漫过我心头。 
“A……原谅我们。” 
抬起头来,看见不知何时站在爸爸身后的妈妈,依旧素净着脸孔,也是满脸的泪。她泣不成声,说:“A,原谅妈妈,原谅妈妈。” 
啊……爸爸……妈妈。 
如果……生命可以这样重新开始。 
爸爸含着泪笑着说:“A,去做手术吧。到时你就是我们真真正正、真真正正的儿子……我和妈妈还等着你给我们娶媳妇回来好抱孙子呢!” 
妈妈也哽咽着说:“小A,去做了手术,忘掉这所有的发生的事吧!当这些事只是一场梦,一场噩梦!醒来就全没有了!” 
原来……原来上帝也会给我微笑的容颜。原来……原来生命还有这么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也就是说,在不久的将来,只要我满了二十岁,我就可以做一个真正的男人,再不必在性别的夹缝里流下绝望的泪。 
好——遗忘吧。把这些、所有的!前尘旧事全都遗忘——不管那是屈辱的、悲哀的、阴暗的、绝望的——全都准备遗忘吧! 
我和爸爸妈妈抱头痛哭。 
夜深了之后,我从被窝里爬出来,费力地打开窗子,把那两张准备用来买安眠药的钞票远远扔进城市的夜空。 
在霓虹灯下它们飘飘而去,象蝴蝶。 

我休学在家复习了一年半,以同等学力考上了离家很近的一所高等学府。 
原来希望就是火焰,可以为人的生命燃烧出血色和热量。 
知道有一个全新的人生在不远的将来等待着我,我无法压抑心情的紧张和激动。几乎时时刻刻,我的心脏都处于一种快要麻痹的狂跳里。 
我不再怕陌生人,也开始能很自如地和他们交流。 
我本来是走读的。尽管未来的希望犹如我紧拽着线的风筝,终将一步步靠近。可是在这个可耻的肉体尚未自人间完全消失之前,我仍是不能住进学生宿舍的。 
可是大一刚开始,爸爸就必须去西亚出访。作为领导出访的惯例,妈妈是应该跟随的。实在不放心我一人在家的爸爸,头一次破例动用了他的权力,向学校领导打了招呼,暂时分配给我一间单独的宿舍。在他们回国之前,我就暂时住在了学校里。 

…………………………………To be continue 
莎·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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