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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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往事-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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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派进去两个很关键的角色,要他们务必引导青风团,往正确的路子上走,同时,要保持跟他的联系,遇有情况,随时报告。

县长孔杰玺怀着不安的心情问:“如果他真的出事,对你,会不会有危险?”仇家远阴着脸道:“暂时还不好说,不过,往二号线送药的事,他知道。”“什么?!”县长孔杰玺大惊失色。仇家远这才把安排何树杨往二号线送药的事说了出来。县长孔杰玺气得直拍桌子:“好啊,你连我也瞒,不是说你把他暗中保护起来了么?荒唐!”

“我”仇家远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向孔杰玺解释。

仇家远的确隐瞒了县长孔杰玺,当时他给县长孔杰玺的信中只说何树杨在他手里,要县长孔杰玺只管按信上的法子跟财主何大鹍要银子。这也是仇家远想出的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自从他被陆军长以副官的身份派到凉州,仇家远遇到的最大难题便是银子。日本鬼子穷凶极恶,铁蹄已践踏了我半壁河山。前方将士浴血奋战,伤亡惨重,需要后方提供的补给越来越多,可单凭商会的力量,远远不够。凉州的老财和富商们又全都装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双手捂着钱袋子,不肯主动为国家分忧解难。如果单是给一号线供药,仇家远还能应付,现在又突然命令他同时向二号线供药,这银子的事,就一下显得紧巴起来。没办法,仇家远只好出此下策,逼着何大鹍们先掏银子。他私下告知县长孔杰玺,何大鹍拿去的银子还有财物悉数照收,不过不白拿,就算是先借用一下,等战事缓和下来,再想办法退还给他。

何大鹍交到县长孔杰玺和白会长手里的银两,孔杰玺都在暗中打了借条。之所以不把何树杨送药的事说出来,是怕县长孔杰玺将戏演砸,让精明的何大鹍看出破绽。

没等仇家远解释完,县长孔杰玺便紧着道:“你还在这里瞎解释什么,还不赶快回去善后!”

县长孔杰玺的担心绝不是多余,仇家远刚回到青风峡,脚步还没踏上大草滩,水英英便从僻背处跳出来,堵住他。

“有事?”仇家远勒住马缰,问。

“你还有心思瞎逛啊,家里,家里出事了!”

第七章 人祸

1

水二爷辛苦一世挣得的银两就这样横陈在冯传五眼前,妈呀,咋这么多,咋这么多么?天老爷,这得盖多大的宅子,娶多少房姨太太才能花掉!

一场飞来横祸降临到水家大院时,水二爷还躺在炕上,跟曹药师拉家常。曹药师这人嘴巴真会说,懂的事儿也多,这些天,他跟水二爷居然越谈越投机,越谈话题越多。

躺在舒舒服服的大炕上,轻描淡写中,他就为水家大院和青石岭描绘出一副诱人的前景。这前景,是由满山遍岭的中药绘成的。

两人正喧着,拴五子突然跑进来说:“不好了,二爷,院子,院子被包围了。”“啥?!”

水二爷和曹药师同时跳到院里,就看见,荷枪实弹的兵娃黑压压一大片,仿佛山外飞来的鸟,扑腾一下就落满了院子。水二爷惊得嘴张了几张,想说啥,却被院门口站着的人吓得噤了声。

水二爷认得,腰里别着盒子枪虎狼一般立着的,正是凉州城恶名昭著的冯传五。

“二爷,好久不见,你倒是自在啊。”冯传五阴森森地说。

水二爷结巴了几下,才道:“冯冯司令,你咋来了?”

凉州城保安司令兼宪兵大队大队长冯传五清清嗓子:“二爷,青石岭这好的景色,你也不请我来看看,这不,我自己来了。”话说这儿,冯传五突然恶下脸,冲手下喝:“搜!”

未等水二爷做出任何反应,冯传五的人已端枪扑进了各院,一时,院里响起叮叮哐哐的声音。惊惶失措中,水二爷想抓住曹药师的手,却发现,曹药师不知啥时已溜了。

水二爷被几个兵娃反剪住手,带进了上屋。冯传五盛气凌人地坐在椅子上,拿起水二爷的烟枪,仔细端详半天。一个年轻的兵娃殷勤地要给他点烟,冯传五眼睛一横:“你见过我抽烟的么?”吓得那兵娃赶忙缩着身子退了。

“二爷,近来可好?”

冯传五笑呵呵地问。

水二爷绝然没想到,这帮子兵敢拿绳捆他,在他的记忆里,他只挨过亲家何大鹍一绳子,当然,那时何大鹍还不是他亲家。没想,时隔多年,他的肩上又有了绳子。当下,他就怒怒地冲冯传五说:“姓冯的,你不问青红皂白,竟敢捆我,我水老二凉州城也是有人的!”

“有人?嘿嘿,二爷,我就怕你没人哩,有人好,有人好呀。”冯传五阴阳怪气,边说边拿起琴桌上一个青瓷花瓶,把玩着。水二爷一看他摆弄花瓶,惊叫道:“冯传五,你给我放下,那花瓶也是你玩的?!”

“哦?”冯传五怪异地盯了水二爷一眼,“你不说我还不想玩,你这一说,嘿嘿,我还偏要玩玩。”说着,将花瓶举起来,借着门外透进的亮光仔细端详。这花瓶果真不一般,冯传五在凉州城混,多多少少也经见过些世面,单从花瓶的底色还有花纹判断,这花瓶有些年代,看来也是个宝贝。为了看个仔细,他将花瓶举得更高,水二爷一看,惊得心都要跳出来,这东西,可不是一般人家里摆的呀,它是,它是乾隆爷在西安城用过的,值十几匹走马哩。水二爷刚要叫,门外突然跑进两个士兵,冲冯传五一个敬礼:“报告,院里搜出枪。”

“什么?!”

冯传五惊得,腾一声打椅子上弹起,手里的花瓶没抓牢,呯地掉地上碎了。水二爷长吼一声:“冯传五,我操你八辈子祖宗,你知道那是啥宝贝么”冯传五顾不上理水二爷,腾腾腾跟着士兵往后院走了。这边,水二爷的心早随花瓶碎了。

院里果真搜出了枪!

谁也没想到,仇家远那次用马车拉来的神秘箱子,竟藏着这玩意。当下,院里炸开了锅。兵娃们一个个如临大敌,神情气儿呼地紧起来。院里上下,都被集中到后院,阴森森的空气布满了水家大院。

中间漏掉了三个人:水家三小姐水英英,药师刘喜财,还有拾粮。

众兵娃涌进院子的时候,水家三小姐水英英正牵着山风站二道岘子母亲的坟前。这段日子,水英英越来越想念母亲草儿秀,这种思念来得毫没缘由,却又那般真实,那般如针刺骨。几乎每天,她的脚步都要不由自主地来到坟前,跟母亲默默说上一阵话。粗心的水二爷居然没有发现女儿的变化,还当她跟以前一样没心没肺。偶尔地撞见,鼻子里哼一声,也不多理她。水英英心里,就越发觉得娘好,娘活的那些个日子,她是没有委屈受的。可现在,现在有啥委屈呢?水英英说不出,但就觉心里堵,别扭,得跟娘说一说。

水英英正说着,头顶突然一阵黑,紧跟着唰一声,肩膀像是被啥重重地压住了。抬眼一看,竟是鹏!那只被爹唤作鹏的鹰落在了她肩上,两只锋利的爪子死命地抓她的肩。水英英吓死了,她还从来没这么近地看见过鹏,天呀,它居然有半个牛大!水英英正要喊,鹏忽然一用力气,险些将她提起来。兴许,这就是天意,一向脑子里不装事儿的水英英忽然就意识到什么,一把抓住鹏说:“鹏,出啥事了,啊?”鹏再次用力,似乎,水英英飞到马上,完全是鹏使的劲。坐骑山风看见鹏,也像是有了灵气,当下撒开四蹄,驮着主人飞奔起来。

鹏带着山风,一气儿将水英英驮出大草滩。中间水英英回头看过,天呀,院外,草滩上,啥时多了那么多带枪的。

就在水二爷还有院里若干人被五花大绑捆起来丢进草棚的时候,副官仇家远的身影,已消失到峡谷外。青石岭突遭重兵包围,证实了副官仇家远和县长孔杰玺的猜测,何家二公子何树杨叛变了!副官仇家远不敢轻举妄动,他必须尽快赶到县城,弄清事件真相。就在他快要冲出青风峡时,疙瘩五的快马也到了,疙瘩五说:“姓何的叛变了,啥都招了。”

仇家远颓然从马上掉下来,差点让滚滚的姊妹河水冲走。

给副官仇家远报完信,水英英并没马上回到青石岭。事情太可怕了,这种可怕并不是来自她对事情真相的判断,而是副官仇家远的震惊和恐慌。在她眼里,副官仇家远哪这么慌过,哪这么无措过,他站在草滩上,就像鹏一样无所畏惧,就像鹏一样目空一切。可今儿个他的表现真是太出乎意料,他在临上马时突然抓住她的手:“你先不要回家,在这儿等我!”说完就像风一样卷走了。水英英忽然有种心被风掠走的感觉,茫然而又无措地呆站了会儿,就想,我不能等,我家都成那样了,我还怎么等?想着,就纵身跃马,往东沟去。

她必须尽快告诉大姐,让大姐帮她想法子。

而这一天的拾粮和刘喜财,却是被一种药迷住了。两人是在寻找尿毒草的路径中发现这种陌生的草的,这草粗粗壮壮,长得笨头笨脑,粗看,不像草,倒像一棵树,没长起来,趴在地上的树,细一看,确实是草,而且,这草散发着淡淡的苦腥味儿。

这是大鹰嘴北面山崖下的一块洼地,两天前他们在这儿发现一株尿毒草,长势极好,而且两人同时看见了花开。真是奇怪,这都十月了,尿毒草竟然还开花,那极短暂极夺目的一瞬,令他们真是兴奋无比。两人断定,这儿一定还藏着神秘的草,因为这个形似口袋的洼地极其险峻,从岭顶到洼地,只不过数百步距离,但你要下来,却能足足花上半天时间,而且,为安全起见,两人都是拿绳子把自个拴在岭顶那棵歪脖子树上的。刚下到洼地,他们就被这开着碎蓝花花的怪草给吸引了。

药师刘喜财搜遍了脑子里所有记忆,初步断定,这草就是他父亲说过的野猪头,生长在密闭的环境里,而且一生一大团,互相簇拥着,交缠着。这草花香极淡,但根却粗壮,它的药性主要在根,形似枯柴的根拿米酒一泡,会慢慢蜕皮,露出黄生生的肉来。这肉,可解百毒,特别是狼虫虎豹蛇蝎子的毒,中医上管它叫百毒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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