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规矩，任何人进出宫门都要记录留档，但是他风驰电掣的样，守门侍卫居然没拦。
拦他干嘛，找不痛快呢？皇上再不喜欢这位，至少有恭亲王给他撑腰。那主可不敢得罪。上次那谁谁，怡亲王的本家，看见恭亲王的红眉毛裂嘴笑了，第二天就被人捉奸在床，不但落一顿打，还革了职位。要说后面没点报复的□，可能吗？
幸亏他往里横冲直撞的时候碰上刚巧预备出宫的胤禟，一打照面奕誴就乐得跟傻子似的：“小六快跟我来！”
然后真傻了，拽胤禟往御花园跑，找了两块高度适宜的太湖石坐。
胤禟嫌凉，还嫌硌，可奕誴舍不得挪窝：“快看快看，我刚拿到！”
“啥好东西值得咱们见多识广的五爷当宝贝捧着？” 胤禟也知道他好哪口，只当是排了啥新戏的曲谱本子，敷衍地翻了两页。
奕誴你大爷的！春宫图！
爱新觉罗家不积德啊，养出来什么孩子，跟得了天书似的，结果就这么个货色，还不如他当年收的，百年云烟，画匠都没长进！
胤禟想着想着越想越远。其实谁还没个愣头青傻小子不解风情的时候呢。当年他抱春宫册子找八哥分甘同味的蠢样搞不好比奕誴更难看。
不过八哥也太正经了，并排坐好，他负责翻页和讲解品评，八哥目光瞥到一边，不看。
“八哥你转回来。”
“嗯 。”八哥转回来了，开始低头。
“八哥你把头抬起来！”
“嗯。”八哥抬头，视线往上飘。
“房顶有什么好看的？” 胤禟暴躁了，要不是八哥成婚数多年膝下仍然空虚，他当弟弟的才不费鸟事拉哥哥看乱七八糟的东西，臊得慌。有这时间还不如抱成一团睡午觉，往八哥身上蹭口水最开心了。
“小六你看啥呢，把头转回来。”
“有啥好看的？” 胤禟可没个好脾气，不乐意看就绝对不看。
“你快看，就在这。” 奕誴舌头都打结了，强行把册子贴他眼前。
似乎有一片密密麻麻的小字，看不清楚。不过总算让胤禟明白，奕誴这个“哥哥”还没不着调到无法挽救的程度。
“怎么看？”
奕誴递了把镶满宝石握着极端硌手的放大镜给他，待胤禟投入地逐字逐句读下去，在旁边帮他解释前因后果。
“记得从前同你说过叫延禧的花旦不？你还说跟宫室名重了，让他改。人家虽说是个下九流的戏子，却比朝中那群老东西忠肝义胆。老家江苏的，年前去金陵了，被长毛困住跑不出来，又被杨秀清霸占。该着他一片忠心，听了不少东西，千辛万苦送出来。姿容姝丽娇花一般的人物，落入逆贼手中，不知此时如何。”
“你闭嘴！”胤禟看前头细述杨秀清召见英使文翰还觉得欢喜，慨叹长毛自大，竟然奢望大英帝国那新教领地归属他不知道哪钻出来的拜上帝教，甘为藩属，为太平军效力。不欢而散的结局在所难免。
文翰虽然没因此彻底与长毛翻脸，但也威胁道：“若犯英民，当日大败清军之战局必然再现。”
长毛呛了几声，没真打，他们也怕洋枪洋炮。
往后翻翻，记录的都是琐事，想必区区戏子不大分得出轻重缓急，叙事冗余实属必然。
最后一页的字却把他整个人钉进书中，脱离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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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禟没听见。奕誴回头瞟了他一眼，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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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禟噌地窜起来转身甩了他一脸春宫图：“自己看清楚上面写的什么！你还高枕无忧耍派头，不知道哪天，太和殿的椅子换别人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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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官副丞相林凤祥、地官正城乡李开芳、春官正丞相吉文元、殿左三检点朱锡琨——师行间道，直趋燕都，北伐。东王有意亲自领兵西征，不日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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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你的画眉等长毛在路上得瘟疫死绝！”
不争气算了，连脑子都没有。
奕誴在旁附和：“我们哪知道咋办，天下是皇上的天下，国土是皇上的国土，我俩光听戏看曲就能过一辈子，不行回盛京，再不行还能回赫图阿拉，亡国都不把我俩往史书上写。”
“你闭嘴！”
添乱！平时乱说话算了，出大事还管不住自己的嘴，老四家生出来全是傻孩子。
奕誴扭脸不理他，满腹委屈：他当哥哥的给弟弟帮腔还落埋怨，小六最不识好歹。
“长毛来了，打回去！”
胤禟真不敢对他们再抱希望了，干脆自己发号施令。
“封锁长江黄河——长江未必来得及，黄河还能守守看。传令全部船只停摆，违令者以谋逆罪论处，就地正法。”
奕誴再次对他肃然起敬：好弟弟，这才叫人物！
作者有话要说：果然cp太冷了抖抖
☆、第 15 章
倘若世间确有个叫胤禟的绝顶人才，清世宗此一庙号大约会被“仁宗”替代。实话实说，胤禟真有本事，早早把他家八哥平安推到皇位上，然后赖宫里不走，天天想方设法和八哥斗志斗勇为达到“睡龙床”目的，誓不罢休。
畅想有点远，太飘了，长毛可是咫尺天涯的领兵来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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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誴本身游离朝堂之外，偏偏喜欢凑热闹，整天喊打喊杀嚷嚷上战场保家卫国。可惜凭他的笨嘴拙舌，声音完全淹没在宗室老臣的叫嚣中。那群不要脸的东西，平时给子侄亲眷求官不遗余力，真有仗要打又舍不得派亲信送死，推脱起来一个赛一个干脆利索。
端华！说的就是你，平时不是挺爱护你家光脸好看的小弟弟吗，整天带着出出进进，不知道还以为养小相公。现在哑巴了，还不如奕誴那个笨蛋，至少心诚。
奕誴就是太愚蠢，整天死缠胤禟软磨硬泡，有用吗？虽然胤禟本人也是一号傻子，可他至少明白人尽其才物尽其用的道理。直截了当告诉奕誴：“你不行？”
“哪不行？”奕誴挥动着还算粗壮的胳膊，“我比你和老四强多了！”
胤禟被他晃得眼花，扭屁股走人。跟他和奕裕龋啻蟪鱿ⅰＵ嫦肴美纤墓辞魄扑庖黄毙铮龆ジ鍪愕幕畋Α�
因为大臣们吵来争去无法得出定论，奕裕弈伪Р≈喂钚爬档墓淄醵妓κ植还芰恕�
明面上说长毛一路烧杀抢掠影响全国民生，一摊生意亏本亏的家中无米下锅。实际上他也没辙，每天对账本发呆：“大哥啊，十四弟啊，你们随便过来一个解解燃眉之急行不行？”
他家大哥和十四弟睡在皇陵里，不说住屋结实，防风防水防盗，连守陵军队都是精锐，想诈尸，有点难。唯一墓葬潦草棺材薄脆出入方便的八哥虽说上过战场，可真不是带兵的料。
当然再不济也比老四强，弓都拉不开，难怪生出奕裕饷锤鱿父觳蚕竿确绱稻偷沟姆衔锖⒆印�
苗是好是孬，全看种子。
太平军西征在北伐之后，四月十二挂帅，十八即占领梁山、裕溪口一带，五月初一占池州，初四攻克安庆。
北伐长毛一路收麦子一样堪称轻松地攻城略地，仪征、浦口、滁州、凤阳等全被收复，虽未屠城，仍是满目焦土。五月初六，河南巡抚陆应谷战败，初十归德失陷，长毛一线摆开渡河之势，气贯长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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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封锁黄河，全部船只停摆，政令发出去没？”
胤禟望着他嘴角满满的燎泡，居然有点心疼。
“发了，那天你起不了身，让我自己用印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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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胤禟盘膝正座，耸肩膀笑得像鬼上身一样抽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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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禟一激动，跟他撞了个头顶头，一同摁着脑袋倒吸气，真疼！
“没有，没有，刚才走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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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禟又说实话了——每每让奕裕锌谀驯缬醒虏怀鐾袒囟亲永锏氖祷啊�
“我刚刚想，这年月真憋屈，被反贼逼得晕头转向，仓皇应对。当年我十四弟出征，都是他追着敌人打，有闲工夫还能玩玩风花雪月，跟当地小妞谈情说爱。写信也趣致，通篇都是笑话，看完乐半天。一点忧愁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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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子忒没良心，” 胤禟光顾着回忆，根本没看他脸色有变，“写得好玩那些信都不是给我的。他要写信给我肯定没好事，全是麻烦。我想知道他过多惬意只能去八哥家看他给八哥那份，死小子！”
换别的时候，奕裕敢馓补拧？滴跄昙涞娜な拢孟辛诵闯杀始悄贸鋈ビ∈槎嗌僖材苈舯室印？伤纸癖怀っ梁偷某罘枇耍挠行乃肌�
“你究竟想说什么？”
铺垫那么久，上真章吧！
胤禟听出他声调里的怒意，居然有点慌。随便聊天，有什么特殊含义吗？没有吧。随口编一个？想不起来。不行，不能现在气奕裕懒死锰铀帐埃�
想想已经出继的奕誴和仍然豆芽菜一棵还没长成的奕譞，胤禟欲哭无泪：当年老爷子生了五十多个孩子，到现在，奕裕洗蟛恍。欢影樟耍肱济簧桓觯换嵊胁“桑�
“今儿你讲不出个子丑寅卯，朕将你关到雍和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