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宛若黑夜流光的双眸仍旧一片冷冷清清，带着三分的不屑，七分的冷淡。他偏着头，寂静地直视着他，风刮着他脸颊边上的发丝，一片生疼，“你，还不够资格。”
霎那，一道银光从重华的左侧的脸颊袭来，他下意识往左一退。
“你只有死了。”丝毫没有罪恶感的道士，杀意立即弥漫了他的双眸，他一个瞬步移至重华的面前往他的胸口一拍。
重华反手挡住，鬓角的发丝缕缕垂落，只见他嘴角噙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低喃道：“真想杀人呢。”
道士蹙起眉头抬眸睇视着眼前的这张清冷俊雅的脸庞，见他一脸厌恶地不愿再看他，不由得也蹙紧了眉头，从未被人这般忽视过的他心情难免不悦起来，于是下手愈发的狠辣。
“重华！”易氜担忧地伸出手，想要拉他至身边，不想见他受到任何的伤害。
重华还是没回应他，只是回头淡淡瞥了眼他所在的方向，然后又将眼光调回原处。
“再给你一次机会，从或不从！”道士面无表情的直对上重华的双眸。
这是他见过的最美的一双眼眸，倘若他不是妖孽，他不是道士，或许他会想要与他做最为平淡的君子之交……
重华不着痕迹地缓缓往後退，他颐长的身影伫立在落梓花树前，几道光线透过树叶之间的细缝落在他的脸上，显得他脸上的光影斑驳不堪，以至于瞧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我若为妖，也绝不愿甘居人下。”他的眼中不带一丝情绪，只是默默地道。
“你……”道士很意外他的反击可以抵挡住他的攻击，于是并不顾忌在场的众人，直接手心冒起暗幽绚丽光晕，迅速地贴近他的胸膛。
“唔……”重华抿紧了唇，却倔强的不想示弱。
易氜忿忿不平地瞪大双眸，阴沉地神色说明他此时此刻极度忿怒，他旋即上前，握住道士地手腕，哪怕光晕烫伤他细腻白皙的手，也不会放手，倏地，他沉下语调道：“纵是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但如果说到是妖还是人会令我厌恶，那么我选择——人！”
闻言，道士的眼眸顿时微张，眼眸底下一片难解的幽光，“为什么？”
“易氜放手，我不愿亏欠你。”重华低垂着眼睑，眼睫毛也随着滑落，他伸手拭去唇边呕出地鲜艳血渍，静漠地说道。
在重华有生以来地所接受的礼教里并没有教他委曲求全的词语，更没有示弱卑微的词语！
道士蹙紧着眉梢，侧着头睐着易氜，一脸正经的问道：“他是妖，你不怕吗？”
易氜握着他的手，低声道：“妖并没有世人说的那么丑陋，这世间也不是一味的屠杀就可以清静，对于我来说肆无忌惮的糟蹋生命才是最为可怕的。”
“是这样吗？”道士习惯性地低头思索了半晌，才道：“可长老们说妖是我们的天敌，若是不杀之后快，迟早有一天我们会死在他们的手里。”
他讨厌凡间，会有牵绊，会有不解，甚至他会迷惑。
易氜深深的看了道士一眼，突然当着众人地面前单膝跪下，“我可以当你的式神，哪怕我不是妖，我也可以听从你的命令，甘心成为你的盾牌直至死亡的那天。”
“易氜闭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个人愿意为他而死，甚至为他成为他人的傀儡，重华张大双眸想要上前制止住易氜疯狂地举动。
“不要再上前，重华！”易氜的语调低的不能再低，他摇了摇头，喝止住他上前地脚步。
道士没有收回手，任由易氜继续握着他的手，平静的睨视着他道：“你是人，我不要。”
易氜紧闭双眸，咬紧牙关，努力克制住众人投放在身的视线，无视他给他的羞辱，“我是大夫，漓疆大陆有史以来最为著名的神医，你若是继续留在凡间，那么我的存在是你最大的助力。”
“是这样吗？”道士不解地抿着唇，他的眼眸稍稍往后移，瞧见重华面沉如水的疲倦之态，不由得心情顿时明朗起来，他看了看易氜，应道：“我的名字是三戒璧籁，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式神，我可以施予你唤我三戒的荣耀。”
“三戒……”易氜苦笑着碎碎低语，也不知自己为何要为重华牺牲到连自己的生命都可以贡献。
是朋友吗？还是……
他的心中一片迷惘，任着三戒挣开他的钳制，拉起他的手，笑的一派清新温柔，“我放过他，你以后可不能再见他了，你可是我的式神哦，一心要为的也只能是我。”
“我知道了。”易氜木木的表情，僵硬的回给他一个笑容。
“那我们走吧，要不其他修真者见到我一直停留在这，会起疑心的。”一旦把易氜化为自己人，三戒脸上的神情明显变得生动多了，连笑容也不吝啬的浮现。
“嗯。”易氜背对着重华，起身准备与三戒一齐离开离飒私塾。
重华仍是默默的站着，脸上表情没有丝毫改变。他静静的望着易氜离去地背影，无视周遭众人惧怕不安地眼神，许久，一丝血痕从他紧抿着的唇瓣溢出，最后再也控制不住地血流成河，顺着他的唇际缓缓地滑落颈项，染湿了他宝青色的衣襟。
“易氜，对不起，我……拖累了你。”他的声音宛若压抑在山泉边上的流水呜咽，静悄悄地只能够自己倾听。
若是他不是凡人，若是他的身体容器残败地再也容不下过于强大地力量，那么今时今日也不会落得不得不依靠易氜委曲求全，甚至卖身为奴的窘境！
这要他怎么偿还，怎么救赎……
☆、第六十四章人各陌路 （2218字）
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
重华最终还是离开了离飒私塾，他甚至没有带上从小都未离开他半步的安敏。
如果他还是现在的叶枝重华，那么他谁也保护不了，只能依靠着他人一次次的委曲求全才能保全自己，那么这样地叶枝重华连自己都觉得难堪、卑微。
霂诃该是看到了他的未来，却不言语，可怜也罢，该是对他死心了。
跌跌撞撞的下山，第一次这般狼狈地落荒而逃，月色萦绕在树桠之上，裹着一层银白的粉末，他的身影被月光拖得老长，发丝凌乱的散落在肩上，勾住了一旁的落梓花树，不停挣扎着不止他混沌的思绪，还有扯得生疼的心扉。
……
这个孩子，他的一生，无论是谁，都无法干预，他从天而来，纵是聪明绝顶，俊朗飘渺，也不属于凡间。
……
“不是的。”他呐呐自语，嘴角的弧线晦涩难猜，被刮伤的脸颊细细的落着一道狭长地血痕，血珠肆意嚣张地从翻绽的血肉里‘滴答’、‘滴答’的顺着惨白的脸颊滚落。
为何不放过他，逃开了崇烨王朝，却依然逃不开命运的齿轮启动，他注定只能孤身一人吗？
若是他从这个世界消失，那么会不会有人记得他曾经存在。
“呵呵~~”他低垂着头，单手撑着额头，竟低低的笑了起来，又苦又涩，“我到底是妖是人？”
他说他是天降神祗。
他说他是妖孽横生。
“妖孽？神祗？！”空荡的声音里弥漫着只有深沉到无可奈何的悲戚。
衣裳被勾破的声音在寂静地空间里尤其显得突兀。
他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遭三戒袭击的伤口开始发散扩大，重华的神智有些浑沌，看不清前方月光下的光影究竟是树还是人，他的胸口灼热滚烫，好似被刀刃一片片的割下放在火焰上。
霎那间，在他眼前的景物纷纷迷离难猜，他的眼底彻底失去了焦距，可铭刻入骨的骄傲迫使他依然站立着，不愿倒下。
夜色初染，他颐长的身影伫立在重重地枝桠间，几道光线透过叶缝射在他的脸上，他依然微笑着，肆意而又骄傲。
“如果被七月瞧见了，她定会嘲笑我的。”失去了焦距的眼眸依旧蔓延着温暖地笑意，他揪着衣襟，直至指尖开始逐渐地泛白，也没有松开。
如果这一世他注定会有一劫，甚至会死无葬身之地，那么他希望他可以挑选令他甘愿赴死的人。
他沉默的停在原地，已经没有多余的气力奔跑，怔怔的，他缓缓回想起了一个早已离去的身影。
是他要她离开地，哪怕会有不舍，他还是会要她离开的。
千骨比他……更适合七月，他无法用自己的力量去拥抱七月，每一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每一次只能看着她的背影。
上穷碧落下黄泉，他可以等她归来，哪怕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七月，他年少时期唯一的梦，唯一可以低喃出口，甚至微笑的人。
……
对不起……
这一次连累你呢，我还你一命。
无妨，这只是我的修行，为你受天劫、揭逆鳞，你可以不知，但我不可不做。
无论结局是否会是九世为妖，七世为畜。
……
“喜（。。…提供下载）欢，很喜（。。…提供下载）欢，我想我可以……”他的嘴角微微往上扬，笑起来那么美好，那么温暖。
九世为妖，七世为畜。七月，他愿意付出这些爱她的代价，纵她不知，他也无妨。
顷刻间——
重重的灰黄叶堆直直的倒下一个人影，蹴起如云地尘土，漫天星夜闪烁不定，连风都消停了。
一抹莹白的身影不知何时站在叶堆的一角，只听到他低的不能再低的叹息声，飘散在迷惘的风中，瞬间消散开来。
“九霄，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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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挂在屋梁上地莲花青铜鼎炉里的檀香夜以继日的焚着﹐飘出地烟雾飘坠成灰，熏染了屋梁地一角，整个屋子里弥漫着令人安宁的气息。
翌日清晨，重华醒来，缓缓地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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