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你曾询问过我,在我的心中比你重要的人或者事是否存在,你说正是这一点我比不上七月,可是重华,我是在凡间长大的,我有我的亲人,我不是七月,没有成仙,更没有变妖。她的一切,我不曾参与,我无法了解她对你的心意,但我能做到的,是她一辈子都无法做到的。”
“重华,我相信你,定不会负我!”
……
“不负……”重华突然睁开眼眸,还未回神的思绪显得眸底毫无焦距可言,倏地,石洞外一阵阵扑动羽翼的振动声传入他的耳内,他低垂着头,一手撑着额头,另一手拂上耳上悬着的青花瓷球下落着朱红流苏的耳坠,竟低低的笑了起来。
“我还可以回去见你吗?小七!”他的声音顿了顿,内心倏忽掠过一丝难解的窒闷,嘴角的弧线却是晦涩难猜。
从重重凌乱的发丝下隐隐的显露出他诡谲的一双眼眸,一只宛若黑琉璃般墨黑,而另一只却是血染的腥红。
这样的他,会吓到她的。
纵是不悔,但也为难。
他亏欠神祈的,是他难以救赎的背叛,不肯松手的劫数,迟早会湮灭了自己,但他依旧不愿后悔!
“神祈,你也该醒来了。”冷清的声音在空荡的石洞里越发的清楚和……无力。
他曾听天瞬谈及过九霄,若是以往的重华,定会输他几分妖孽,可惜禁受住雷劫的他早已不单单只是叶枝重华了,以往自持的书生骄傲矜贵已经烟消云散了,反而是九霄身上所带有身为神祗的清冷矜持与他作为对比,也就愈发的明显了。
他们三人同一容貌,却拥有不同的性情,他冷清,九霄清 ,神祈散漫,也不知是否是幸还是——不幸。
昨日放血的伤口开始发散扩大,血珠肆意嚣张地从翻绽的血肉里‘滴答’、‘滴答’的顺着莹白的手臂滚落,浸染了重华一身的青袍,他微敛着眼眸,捏起法决,微弱的光晕闪烁在他的掌心,跳动的火焰吞噬了周遭的温度,他没有迟疑的将手按在躺在祭台中央的神祈的额头上,青色火焰的跳动着他指尖,映在他波澜不起的眼眸里,仿佛冻结了一切般的冰冷。
不愿再亏欠他,除了她,他可以把什么都给他,摩诃曼陀罗华的继承又如何?若是他想要,那么他亦可退让。
飞鸟轰隆隆的扑动羽翼传进他耳里,似乎听见了有人踏碎了一地落叶的丝履声。
有人?!
重华伸手按着法决手势,却无法分神,更无法对洞外之人产生任何的攻击。
看来是特意等待他为神祈治疗的时候才靠近,是寻仇,还是殉情,可他不记得自己曾经招惹过除了她以外的人。
乌黑长发肆意的撒落在地,重华扬起弧度优美的下巴,一手按着跳得不太规律的脉搏,迫使自己的手不离开神祈的额头。他冷眼斜睨着来人,眼眸顿时微张,与来人对峙了半晌,才道:“原来是你。”
“那你以为会是谁?”在背光的角落处,一把上好桃骨的折扇在光晕中闪烁不定,顿时,一抹讥嘲的笑意自来人的唇边溢出。裹着桃花似的嗓音甜腻地像是对情人呢喃,藏于黑暗中的脸颊根本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沉默顿时悬宕在两人间,以往混沌纷乱的记忆一一袭上脑海,重华低垂着眼睑,纤细的眼睫毛随之滑落,浮现浅浅的阴影,樱色的唇畔微微地抿起,突地一下,缓缓地笑开了,带着龙爪花的清香。
“你是来杀我的。”没有疑问,只是很平静的诉说着。
百尾刷了刷折扇,眯着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半开的折扇正好遮掩住他微顿的嘴角,以及冷冽的神色。
“这不是我可以选择的,叶枝重华。”他沉着脸走出黑暗处,冷冽的目光直盯着背对着他的重华。
几道从石洞上方的光线投落而下的光线落在重华的脸上,迷离了他嘴角依稀的微笑,而他的左半边脸蔓延着躲藏在枝叶间细致妖娆的绒花烙印,从花蕊里缓缓地吐出信来,闪烁着莹润的光泽,但花瓣顶端点缀着细细点点的红斑,疑是胭脂泪。
“当初是你混乱了七月的心,导致她才出手伤我的吗?”在双溪镇,他和七月的生活纵是清苦了些,但他从未有过任何的不甘,当时他甚至还在心想若是可以,那么就等他救回易之后,就与她归隐双溪镇,从此不再过问三界之事。
“若不是这样,又有谁可以伤到你,借七月之手,可比我亲自动手好得多。”一手轻抚着面颊,百尾微笑地浮起左嘴角,温柔地话语彷如情人腻语在耳。
笑意一点一点地自重华线条优美的唇角隐去,随之染上嘴角的尽是一丝丝的杀意,他喃喃自语道:“果然是你!”
若是千骨,绝对不会如此这样利用七月,更不会要她冒着未知的危险要她向他出手。
一双纤细修长的手指蓦地搭上重华的肩,百尾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漫不经心地贴近他的耳畔,微微的牵起了嘴角,泛起一抹无奈至极的微笑,他低声道:“抱歉了。”
顷刻间,重华抿着唇,蓦地偏头直视着百尾,冷冷如冰霜般的双眸般直射入他的眼中。
百尾脸上的神情顿时紧绷,愕然的瞧见他眸中疾速掠过的一道光芒。旋即收起折扇,不由自主的回忆起千年前的一些淡忘的画面。
叶枝重华、九霄君,还是……摩诃曼陀罗华。
百尾深奥难测地叹了一口气,视线慢慢地从重华的颈项转移到他完美无瑕的容颜,握着扇柄的手指都隐隐的铁青,厚重的杀意顷刻间由扇子上散发出来,他衣袖一拂,明知现今的攻击实在不入流,但他别无他法,蓦地,他偏头,精致的扇身穿透重华的胸膛,滚大的血珠肆意的从他的衣襟内渗透而出,顿时溅落在地。
重华突然听到一丝尖锐的破碎声,倏地,紧抿着唇,发丝缕缕的垂落脸颊,半边脸沉默在一片黑暗中,只见他的唇瓣隐隐约约落着点点的殷红,衣袖在风中翻飞宛若只只飞翔的彩蝶。
“就这样吗?”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语气极其不屑、轻慢。
“你……”百尾一张脸难看到了极点,当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声音却卡在喉咙发不出来。
胸膛内的一股股气流冷暖交替,重华不禁无奈的心想是否要庆幸没有刺透五脏六腑,从胸膛里汩汩血流喷涌而出,溅落了神祈的一身,他没有松开按在他额头的手,半晌,才见一丝血痕再也无法压抑地从他紧抿着的唇瓣溢出,最后止不住的滴落满襟。
“不如我教你怎样才叫做杀人灭口。”重华稍侧着头,零散的发丝贴在细腻的脸颊,他的神智渐渐有些许混沌,却依然嘴角恶劣的往上扬。
他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百尾敛下一双波澜不起的眼眸睇着重华,突然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紧张和不安。
宛若每一寸都遭蛇蚁啃咬,很痛、很痛,重华却不敢伸手捂住冒着血珠的胸口,他声音暗哑的道:“是要你这么做的吗?”
“他要你悔过。”许是不忍,百尾的沾满鲜血的扇子重新回到他的手上,他眨了眨浓密卷翘的眼睫,无奈地摇头,再次从重华的背部按下一掌。
蓦地,重华的眼眸微眯,想要将往日里那不堪的记忆抹去,却无法制止住百尾的攻击,他知晓他的无奈,也知晓为了狐族,他必须要杀了他,可是——他不愿就此死去!顿时,他的眼眸极度的冰冷彷如极北的冰山,不再有融解的一天。
百尾见重华双眸中流露出的漠然更胜当初,倏地,他微微一颤,不由得稍稍挪动了一下身体,想要离开他远点。
应该可以了,见到血液都被神祈所吸收进去,重华缓缓的收回手,再一次的感觉到从胸膛所传来的一阵阵的撕裂痛楚,半晌,才见他漫不经心的伸手拭去溢出唇角的鲜血。
“百尾,你……不该招惹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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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枯藤枝桠
嘴角的笑意也不禁微微地僵硬,百尾眸中疾速掠过的一道高深莫测的光芒,他紧紧的咬着下唇,神色极为复杂的望着重华。
真是可惜,他没有杀死他……
重华敛下的眼眸,细碎的发丝不由得滑落脸颊,遮挡住他此刻的神情,但垂落字身侧的双手的修长指尖上,弥漫着一点点的幽兰光芒,他掀了掀淡色的唇瓣,勾起一边的唇角,光芒突然一转,指尖上缠绕着丝丝的白雾,霎那,光芒飞快地射向百尾。
百尾挑高了眉峰,敏捷低掀开扇子一挡,于是避过了攻击。
重华浅墨色的睫毛微微垂下,他抬起手肘,触摸着耳上悬着的青花瓷球下落着朱红流苏的耳坠,只是嘴角时不时的划出个弧度,硬是将涌出咽喉的甜腥生生咽回,他冷笑道:“你以为他真的舍得杀死我?百尾,你太天真了”
蓦的瞪大眼瞳,百尾的脸上露出一丝冷凝,颈项上突的一阵刺痛传来,他错愕的凝视着重华,竟猜想不到他会选择偷袭。
一道轻缓如风铃般的笑声不断地从重华樱红的唇瓣溢出,他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道:“来而不往非礼也。”
他从未以正人君子自称,若是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么使用一些手段又如何?
他要到从来都是结局,而不是过程。
百尾眸中的色彩却是阴沉得可怕,他忘记了他可不是以往在仙界的九霄,他是重华,来自凡间的叶枝重华。
凡人果然够卑鄙无耻!
重华的姿势没改变,只是眼神却从百尾的身上飘离,一抹无法察觉的嘲弄自他的唇畔悄悄逸出,“百尾,你被骗了,那人最会的就是空头信约,他大抵答应了你,只要你可以令我悔过,那么就将狐族的地位提高,不必再依附其他神族,更不必背负耻辱的诚服。”
怎么还会有人相信呢?
那人最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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