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莲灯,渡我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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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的莲灯,渡我今生-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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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不无怜惜:阿季气色不太好,要多出来走走才是,你枪打的不错,梓棠近几年喜欢围猎,没事做的时候,跟着他出去玩玩,缠他教你打猎,你们这些孩子喜欢玩的,我是不懂,好在家里人多,时不时的有堂表亲眷来住着,和你岁数差不多的孩子也多,老夫人碰了碰她的胳膊,指向一边坐着的夏芊衍,衍丫头不是同龄人么?

夏芊衍对这个深居简出的嫂子了解不多,只从长辈们口里听过当年断指的故事,想不到故事里的那个女孩子今天和自己在一个餐桌上碰面了,她还没想好个说辞,便被老夫人拉进了话题,只好顺着说道:嫂子可以和我们一起,穆家最近客人很多,堂表姑嫂家的姐妹们常常碰面的。

老夫人笑着摇她的手:你可知道为什么最近家里客人多?每年这个时候,梓棠就忙着给你过生日,你不出来凑热闹,看不见这样的大场面,实在是有些可惜了。

老夫人示下,该她怎么表态的,她自然清楚:谢谢你,穆枫。

说这话时,连头都没有抬。

老母亲在座,他懂得收敛脾气,却还是发了火:我借了你几个胆子你敢连名带姓叫我?

生气的不是这个名字,生气的是她疏离冷漠的态度。

在穆家住的半个多月,夏芊衍连穆枫的面都很少见,更别说撞见他发火的机会。没想到,好好一顿早饭,三藩穆氏对着内眷大为光火。倒让她开了眼界。

说来,夏芊衍也被吓到了,印象中的穆枫做事干练果决,有几分神秘气息,是三藩乃至整个华人世界只手遮天的人物,不怒自威,如今怒了,那还了得。

他放下筷子,有些歉疚地看着穆老夫人:母亲,梓棠不懂规矩,不该在长辈面前……

不碍事,穆老夫人摇摇手,夫妻之间,有吵有闹才有和……她转身看着褚莲,细语劝道:阿季,百炼钢要绕指柔来化,穆家的男人,在外太累,要是内眷还让人操心……

她不说话,只低着头,有些无措地拨弄着筷子。

穆枫一脸不快,沉声:我会吃了你吗?见了面连个招呼都不打!

老夫人握着她的手,满脸期待。

她委屈,眼泪差点流出来。却还是懂事地点点头:小枫哥,谢谢你。

他一愣,应了一声:嗯……举起筷子,夹了一根油条放到她碗里,声音突然柔软:你喜欢的。

这才好,家和万事兴,这才好嘛!穆老夫人舒展的皱纹里溢满欢喜。

夏芊衍一直默声低头,无意搀和了穆家的家事,让她紧张不能自处。心里好奇却多过害怕,原来穆枫是这样的一个人,第一次近距离地接触长辈口中杀伐果断的三藩穆氏领袖人物,见到了他在平常从不显露的情绪,她居然……心跳的那么厉害。

褚莲又是怎样的人 ?'…'居然敢挑衅三藩教父穆梓棠的威严。只听爷爷说过,褚氏依附溪口张家,张家势衰之后,褚家家祚也到了头,现在却仅仅凭借一个女儿,得穆家庇护,在地下王国依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是,想必褚莲的日子,并不好过。

早饭散了时,老太太站起来,向夏芊衍笑道:你瞧这两个小冤家,多有意思。本来穆先生的事,都是不能当笑话说的,那孩子现在是家主,处处要立威……但是你不同,嫂子哥哥的事,看着劝劝也好的。

夏芊衍小心翼翼地赔笑点头,这顿早饭,吃的真是心惊胆战。

穆枫和褚莲跟在老太太身后,要告别,被老太太拉住了手,话里有话:家里宅子大,只有静姝一个孩子,冷清了些。

褚莲低头,面有赧色,一贯的沉默。

穆先生不想说点什么?见穆枫愣着,老太太突然问道。

没话了,母亲。

他后退,却被老夫人抓住手,他一时惊讶,穆老夫人已经把两人的手紧紧交叠在一起:脾气都得改。梓棠,整个三藩,甚至整个美洲,有华人的地方,都是你的天下,但是啊,治□和治天下,是不一样的。用刀用枪,夺的是男人的地盘,用温柔用包容,争的是女人的心……老夫人叹气,又看向褚莲:好阿季,你这么聪明,怎么看不懂我的儿子?

很疏远的肌肤相亲,隔了那么长的光阴。她想抗拒,却根本不可能。

穆老夫人心思缜密,早就吃准了褚莲的痛处。交到她手里的,是穆枫断指的手,时时刻刻提醒她,十一岁那年,在三藩地下娼寮,她欠他一根指头。

他要的不是同情和歉疚,名震四方的教父不屑用这样的卑鄙方式,来赢一个女人的眼泪。

可是她流泪了。

穆枫想抽回手,却被她紧紧拽住。

他愣着,贪恋这样的温柔。为什么只要是她施予的,他觉得怎样都不够?

还疼吗?眼泪吧嗒吧嗒地滴在他的半截手套上。

真是没办法了。老母亲说的很对,如果机会等同,他会是另一个温莎公爵。

长廊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将她的手放在唇下,像英伦绅士一样,给了她一个轻吻。

分手,向左向右,还是相背的方向。影子,在逐渐拉长的距离中延展。直到长的不得不分开了,他才放下她的手:

今天,很漂亮。

他说她今天很漂亮。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 第6章 教父(6)

早年穆家孩子们开蒙,必请谢师宴,只有旧家族还秉承着这样的传统,侍师贵乎礼,学年的第一天,必然由当家主母领着全家族的孩子们赶了起早地沐浴焚香,开堂拜文殊菩萨,再拜塾里请来的国文教师,一应节礼,俱是民国遗风。

如今穆家最小的孩子早已长大成人,风字一辈寿数不长,穆枫堂族夭亡太多,孙辈们更是凋零,他目今膝下只有一个小女孩子静姝,穆家虽盛况比此前更隆,但就子嗣而言,实在是每况愈下。现在已经看不到旧日大家族开堂拜师的盛状了。

只有这一天的传统还被保留着,作为当家人的穆枫不管多忙,到了这一天,都会陪穆老夫人好好地吃一顿便饭,看一出折子戏,周全地伺候着。作长揖,感念当年母亲的教养之恩。

在这座隔绝时光的大宅子里,裹挟着民国的旧光阴,谁又能够想到,这里是大西洋那一头的圣弗朗西斯科呢?

穆老夫人今天心情不错,所有的女眷都齐聚一堂,陪她吃饭听戏。她平素就很喜爱女孩子,这次趁了办儿媳妇生日的机会,把堂族亲眷家的女娃娃都拢了过来,天天在她眼前晃荡,她愈看心里自然愈欢喜。

这日便饭,也不知是她忘了还是怎么,亲戚朋友家的女孩子都聚在饭桌上,脂粉香气弥了满室。

穆枫自然还是要来的。见了外客,他当然不自然,只怕那些女孩子们更会吓的不轻。他不爱笑,管着三藩这么大块地盘,平时一皱眉一瞪眼,手下人早已哆嗦不止,不喜温柔的穆枫,怎么习惯和这群不太亲近的堂族外戚家的女孩子一起吃饭?

这天,他反常地对着满屋外眷发了一通大火。

又是为了室内不见人的穆太太,当年的小丫头片子褚莲。气的老夫人直呼这对儿冤家,讨债来的!

老太太当时正请着女眷,阖室欢宜,穆枫没防备,还和往年一样,带了几个随行的人便走进来,刚跨过门槛便想抽脚,老夫人眼快,忙拦住:不妨事的,孩子,来了还跟以前一样,陪妈妈吃个饭,过午看出折子戏……要在更早些年啊,这一天可是要开堂拜老先生的,那可是大事!说到这里,不免又有些伤感:穆家如今子息薄弱,你下面,只有这么一个可怜丁丁的妍妍,堂族几支……又是这样凄凉的光景……

见老夫人心下又难过开来,他不忍甩手走,只好入座,顺席陪在老夫人身边。

那几个与他形影不离的长衫黑衣人也顺次坐下,这阵势很招摇,内眷年轻轻的女孩子很少见到这样的架势,今天见到穆枫,个个侧目,心里又怕又敬,不敢看他,又淡淡地迎着,好奇着。

穆先生不长三头六臂的,你们只管瞧!老夫人兴致颇高,打趣儿道:要是把我儿子瞧出个洞来,那也不叫你们赔!

女眷们这时才稍稍放松开来。

他入座时,眼角分明从期待转为黯淡,好似在寻找什么东西,乍然不见时,那种失落感蒙上心头,他从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唯有一件事,只此一件,心头大恨。

她不在。

所有女眷都在的场次,她却不在。

老夫人见过的世面大,瞧过的人心个顶个的晶透,从小养大的儿子心里在想什么,又怎会不清楚?明明心里想的紧,却偏偏不动声色。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别扭。

你们只管吃着,吃过了饭,陪我老太婆去瞧出折子戏,老夫人饭桌上拿捏很得当,迎向女眷们微笑,穆先生要是手头事儿不紧,陪着么,我老太婆心里也开心的。孩子们都在,我心头欢喜……

婶母,嫂子不是不在么?叔家的小女儿穆林到底年轻,说话不过大脑,大家族的事,她也没个数儿,张口便点了那个顶顶要紧的人:好想念莲嫂子,小时候还带我玩儿呢,那时还是褚家的大小姐,想不到过了几年,倒成了穆家的媳妇了……我出去念书这几年,嫂子把妍妍小宝宝都生了,本来想着都是一家人,回来后更热闹更亲密,谁想到九哥把嫂子当宝贝似的藏着,穆家的当家孙媳妇,竟然连面都见不着!婶母,你说九哥是不是太小器啦?她声线好,年岁又小,这几句看似抱怨的话,一经她口,倒像是软语的撒娇,早就温了人心。

你听听,儿子,小丫头抱怨她九哥呢……老夫人慈爱地笑。她心里真是极喜欢女孩子,喜欢儿孙辈的笑闹,自家的家宴不必太守规矩,就该像穆林一样,说说笑笑的,这饭吃着才舒心,才是天伦之乐。

大家族根基深,几辈蓄养,人口又多,老一辈守着旧规矩,全族孩子男女分别排行,数上早夭进祖祠的那几个幺孙,穆枫行九,一个家族里同辈比他小的孩子们,打小儿一块长大,都叫他九哥,他没结婚时,有时连褚莲都会凑着那几个女孩子的乐子,跟着她们一块儿喊他九哥。

穆枫瞪那小丫头,刚回来就敢给他揽事,穆林朝他吐了吐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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