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莲灯,渡我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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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的莲灯,渡我今生-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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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你狐狸一样精滑,褚莲轻轻推开他,笑答道,芊衍年纪还小,你跟她说这些,她又不懂。

太太几岁认识我?我有几根肠子,太太不清楚?他伸手,轻轻在褚莲鼻尖刮了一下,完全不顾屋子里还有外人在。

夏芊衍难堪地避嫌,心里自然有几分醋意。人的贪欲是很微妙的,一旦有了贪的心,势必欲念起,她从前从来不敢指望褚莲的位置,但是一经夏京传提点,即使四方无意,他们家族内部已经认可了,这位子,好像平生被人抢去了一般。

嫂子,她看顾两人一眼,终于又补了个称谓,穆先生……我这就走,老夫人今天恐怕还要叫我陪着看折子戏,去晚了不好。

褚莲点头:闲的时候,和榕儿林儿她们一起来烦我好了,反正,我时间多,她有意揶揄穆枫,笑看他一眼,道,穆先生又不常来的,我闲暇时间很多。

穆枫淡淡笑,眼底似乎含着一汪清水,唇角的弧线,恰到好处。

夏芊衍欠身离开之前,鼓足勇气瞧了他们一眼,余光正好扫到穆枫完美的侧面轮廓,她本能地躲闪,目光撞了两人交叠的手——穆枫毫不避嫌地握着褚莲藕段一样的胳膊,生生嫩嫩的白胳膊上,套着一支玉镯,身姿撩人,美艳的就像三月里湖面叠起的涟漪。

心底,打翻了一个调料罐,酸酸溜溜,冲撞了满怀。

这夜雨打蕉叶,风裁落红,溶溶的月色过了中宵便隐去,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了一整晚,外面是凉透的风和雨,风絮漫城;芙蓉帐内,却暖香四溢。

她闭着眼睛,轻轻覆上锦被。

穆枫眼底转过闪闪烁烁的辉芒,他温柔的样子,抵过春絮秋波,日头升起的穹苍之上,暖暖铺开的阳光。

在想什么?他的呼吸很重,很热,蹭的她全身痉挛。

我在想,你抱着别的女人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吗?她咯咯地笑了起来,她的指腹,抵着穆枫露出的锁骨,轻轻划圈圈。

别扫兴,太太,小野狼低吟一声,眉头略微皱了起来,他一低头,含住褚莲的耳垂,声音沙哑的让人心疼,没有别人,从来只有你一个,太太再说气话,穆先生不高兴了。阿季,阿季……

她一收胳膊,手掌抵着穆枫后背,摩挲着,只凭记忆,一道一道痕迹认过去,全是旧伤,经年累月,这么多年的风雨荆棘,全都刻在他的身上。她一侧头,眼泪滚滚滴在绒芯枕上,手掌滚烫的贴合着他的背。从十九岁开始,穆枫的命,就再也不是他一个人的了,进退关乎家族,从此一荣俱荣,一辱俱辱。当年事件之后,男丁少薄,穆家再也经不起折腾,他只能用自己并不算厚实的肩膀,撑起门楣。

其实穆先生也才二十七岁,行事作风威望名声却早已与埋入黄土的老太爷别无两异。

褚莲突然觉得有些心疼。

屋外光影流岚,仿佛过了几个世纪那样长久。

她好似做了一场暌违的旧梦。

梦里,张氏依然还在,像屏障一样庇护五大世家。而穆枫,还是少年时候的样子,很年轻的眉峰,一蹙起,却有点大人的样子。

他们都怕他,小野狼的轮廓,已经在少年时候淡薄的背景墙上勾勒起,穆枫的玩伴并不多,他的几个堂兄长他一截,少年老成,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渗入家族事业。穆枫太小,尽管和他的堂兄们一样出色,在家族方面,却少有露脸。穆家的男孩子也很疼爱家族里最小的孩子,时时刻刻都让着穆枫,把最好的东西都留给弟弟,可是,总把他当小孩子看待。

他疏离冷淡,好像天生没有朋友。后面总跟着一个没有家族亲缘的小尾巴,穆成,穆家小少爷唯一的童年玩伴。直到后来褚莲的加入,才让他们三人组成了穆家老宅里人人侧目的风景。小少爷对谁都不好,唯有这个褚家女,少爷爱跟她玩,跑到哪儿都不忘带上。

他打架很横,穆家的远族亲眷中的男孩子早已挑了个遍,谁见了这头横冲直撞的小野狼,都绕道,省的撞上小少爷不高兴,把人当靶子练。

好像只有褚莲和穆成,才对他的胃口。

穆枫大概是没有心的,当初老宅里看着他们三人从泥堆里爬起来呼啸而过的大人们,谁又会想到,很多年后,穆成死在了小少爷穆梓棠手中,全尸不留。

到了风雨飘摇的二十一世纪,钢铁森林布满三藩,似乎只有家族里出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冷血穆先生,才能用铁血手腕依然维持风雨里走过百年的家族秩序。

一脉一脉的水莲灯好似从多年以前的老宅里飘来,很静很静的四周,只有莲灯晕黄的灯光浮在水面,歌声从很远的地方飘出来……

她听见少年穆枫在说:

阿季,我们给你扎几盏水莲灯,放在飞檐下的水道里,一直飘一直飘……

阿季,你过生日,以后住在穆家,我们每年都给你扎水莲灯,你……不要想张风载,好不好?

然后,旧年的水莲灯,和现年的水莲灯,共汇一处,这场梦,做了好久好久……

好像有人在念新诗,很飘忽的声音夹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

她早已分不清是梦是醒。

如果我的心是一朵莲花,

正中擎出一支点亮的蜡,

荧荧虽单是那一剪光,

我也要它骄傲地捧出辉煌;

不怕它只是我个人的莲灯

照不见前后崎岖的人生

浮沉它依附人海的浪涛

明暗自成它内心秘奥。

单是那光一闪花一朵

像一叶轻舸驶出了江河

宛转它飘随命运的波涌

等候那阵阵风向远处推送。

算做一次过客在宇宙里,

认识这玲珑的生从容的死,

这飘忽的途程也就是个——

是个美丽美丽的梦。

是她,和穆枫,还有穆成,在飞檐下躲雨,悄悄溜了私塾老先生的一节课。雨打芭蕉,新诗美的就像镌在门楼上的国文隶书。

他们还年少,很美的音色夹在润入泥土的细雨声中,飘出老远老远。

迎着的,还有,张风载的声音。

雨醒诗梦来蕉叶,风载书声出藕花。

那是他的名字。张风载。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 第15章 莲灯

最后一批警戒入驻穆府,外围街道已经布满了联邦政府的友情支持警哨,轮上穆家一年一度的盛事,黑手党也消停了不少,三藩的各方势力均有牵扯制衡,表面上一派祥和。

这次宴会与往年不同,各方消息灵透,和穆枫私交好些的大佬,已经为他捏了一把汗,几次来电问要不要请援,都被穆枫婉拒。

这是五大家族内部的私事,纵然前路刀山火海,该来的,总是要来。数年前那次意外之后,他就料定早晚会有这一天,他站在这里,代表的是穆家,退无可退。

穆昭行反倒有点担心:穆先生,许家那边的行程耽搁一天,听茂公的说法是,家里面也要调些警戒过来,熟人比较好做事。调度方面临时出了点差错,干脆便拖晚了一天行程……

哦?看来许家不太信任我三藩的布控啊,你说他们这样谨慎,是不信任我呢,还是不信任联邦政府?穆枫眯起眼睛,笑意淡淡。

可能是太信任黑手党了。穆昭行也开起了玩笑。

穆枫绕到穆昭行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也不怪许家谨小慎微,这次……和往年不一样,有点棘手,担心家族内眷的安全,也是应该的。他的神色略微收紧,眼睛里仿佛蒙了一层旧霜,穆昭行感到这位小少爷压在他肩头的手突然加重力道,穆枫自己似乎并未察觉,浓重的眉目悄然散开,他又笑道:老白不是也没到么?易家还没动静,许谦益晚一天来也不碍事,他就是想宰我一次,把那帮伦敦佬都弄来,吃住都耗我的,许大佬精明的很。穆枫开起玩笑来有板有眼。

他们世家兄弟交往甚密,每年围猎都聚在一起,这份自小一块儿长大的情分,外人很难理解。对世家接班小少爷的感情,不会比堂族兄弟少,因此在提起许谦益时,穆枫眼睛里流露更多的是对兄长的尊重友恭。

穆家,许家,易家,白家,还有家族里某个开不得口的忌讳,都将在穆氏为少奶奶筹办的生日宴上,齐齐露面。三藩的盛事,一年一度,而今年,似乎比往年更多了一份警惕与说不得。

水脉纹动,一波一波晃漾,莲灯随着水纹的起伏,飘飘摇摇地逐流而下,蜿蜒的水脉小渠,一路延伸至玲珑亭下,几股水流交汇,潺潺声动。清波碧水,假山石榭,一派江南的园林风光。

飞檐还是那年的飞檐,似乎还能听见私塾里传来的琅琅读书声,三个瘦弱的身影坐在檐下听雨声、放莲灯,四面都是通达的视角,三双眼睛随时警惕着私塾老先生托着戒尺来寻人,只要有一丝风吹草动,三个孩子一个拖一个,呼啦啦就散开。比临跑的雀鸟逃的还要快。

他听到阿季在说:还有三个月,九十二天,张家就要把我领回去了。风载哥哥带了最好吃的东西等我回去,给我过生日呢。

他听见少年时候的自己在说:不稀罕张家的东西!阿季,你以后要是留在三藩过生日,我让整个加州……不,整个美洲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给你祝寿!

好像张风载,生来是他的敌人。小少年长着稚嫩的脸,却说着老成的话。

她厚厚的小胖手高兴地拍了起来:要铺满水莲灯么?风载哥哥会扎好漂亮的莲灯!飞檐下面的水渠里,一盏一盏,像萤火虫一样!他教我放莲灯,写祝签……

我也可以。他顿了顿,沉稳的好似许下了一个诺言:我也会扎。

后来,终于是他陪着褚莲过生日。可是也只有他,陪着褚莲过生日。

张风载再也不会出现了。

他真的兑现了小时候的诺言,每年褚莲生辰,他大摆筵席,大肆铺张,整个三藩,上至军界,下至党首,甚至连一向不服他的西西里佬,都提着贺礼赶来拜寿,和他称兄道弟的墨西哥黑帮不惜打破三藩本土一贯的平衡,大规模越界,只为了赶来穆家祝寿,异常举动差点引起联邦政府全线封界。

他做了能做的一切,他更做了人们无妄猜测他不敢做的一切。在三藩,穆枫两个字就等于百无禁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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