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的盛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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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的盛唐- 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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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一天没有好宰相,就像失去了左膀右臂一样。
正是由于对房玄龄的信任,所以贞观十九年(公元645年),当李世民御驾亲征高丽的时候,才会命房玄龄留守长安,把朝政大权全部委托给他,让他“得以便宜从事,不复奏请”(《资治通鉴》卷一九七)。
这实际上就是赋予了他皇权代理人的身份和权力。
那么,面对李世民交给他的无上信任和权力,房玄龄又是怎么做的呢?
有一天,房玄龄正在留守衙门办公,有人突然闯进来,口口声声说要告密。房玄龄问他告谁的密,那人说:“告你的密!”
房玄龄一听,连想都没想,立刻命人准备车马,把这个告密者直接送到了前线的天子行在。
李世民听说留守送来了一个告密者,刚开始颇为诧异。因为以房玄龄的能力而论,他是不可能随随便便把皮球踢给皇帝的,更何况此时皇帝还在前线打仗。所以李世民断定,若非出于某种特殊原因,房玄龄是绝不会这么做的。
李世民转念一想,马上就猜出了答案。
他随即命人持刀列队,然后接见告密者,问他要告谁,那人回答说:“房玄龄。”
李世民冷笑一声:“果然!”当即喝令左右,二话不说就把那个告密者腰斩了。
事后李世民给房玄龄下了一道手诏,责怪他不够自信,还说:“更有如是者,可专决之!”(《资治通鉴》卷一九七)
这又是一个典型的按照规则来玩的政治游戏。
作为房玄龄,虽然被皇帝赋予了专断之权,但是碰上这档子事,他是万万不能专断的。因为这件事实际上是把房玄龄推到了一个极为尴尬的境地,那就是——要恪尽一个留守的职责,还是要谨守一个臣子的本分?
如果房玄龄选择前者,自作主张把这个人杀了,那固然是尽了留守的职责,可皇帝过后一旦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对房玄龄起疑心呢?会不会觉得房玄龄过于独断专行,因而对他产生不满和戒备呢?
完全有这种可能。
所以房玄龄宁可挨骂,也必须把事情交给皇帝处理。这么做,一来可以证实自己的清白,二来可以表明自己的忠诚,最后还能向皇帝传递出这样的信息——在任何情况下,他都会谨守人臣本分,碰到必须由皇帝亲自处理的事情,他绝不会越俎代庖。
而作为李世民,他内心对房玄龄这种做法其实是很满意的。他之所以在听到告密者的回答时会说出“果然”二字,是因为他猜出了告密者的来意;而他之所以能猜出告密者的来意,恰恰是因为他了解房玄龄的性格,也知道房玄龄这么做的用心所在。
可即便李世民觉得房玄龄这么做是对的,表面上他也必须“责怪”他,并且重申对他的授权和信任,这样才能展示一个皇帝用人不疑的胸怀。
总之,君臣双方其实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但都要按照游戏规则把属于自己的那个角色演好。所以我们说——政治是聪明人之间玩的游戏。
第七章 出门有忠臣,回家有贤妻
【魏徵:忠臣忠言不逆耳】
在中国历史上,有资格被誉为千古一帝的皇帝肯定不多,就算能找出几个,大半也都有争议。如果一定要找一个共识最多、争议最少的,那恐怕就非唐太宗李世民莫属了。
但是,即便李世民能当之无愧地获此殊荣,也并不表明他就是完美无瑕的。
无论李世民如何天赋异禀,才智过人,他身上也难免会有一些人性的弱点。
换句话说,李世民之所以能成为中国历史上屈指可数的杰出政治家,并不是因为他没有弱点,而在于他有个办法对治自己身上的弱点。
这个办法说起来也很简单,就是两个字——纳谏。
纳谏这种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因为人都是爱面子的,没有谁喜欢被人批评。就算是一个普通人,也不愿意整天被人说三道四、指手画脚,更不要说一个至高无上的皇帝了,他们通常更听不进任何不和谐音。
然而,李世民偏偏就愿意听。
不但愿意听,而且还对此求之若渴,甘之如饴。
这并不是说李世民天生就是一个受虐狂,而是因为他深知这样一些道理:“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人欲自照,必须明镜,主欲知过,必借忠臣”;“明主思短而益善,暗主护短而永愚”……
鉴于隋朝二世而亡的历史教训,李世民一直具有非常强烈的忧患意识。他认为,倘若当皇帝的都像隋炀帝那样“好自矜夸,护短拒谏”,那么结果就是“人臣钳口”,最终必然“恶积祸盈,灭亡斯及”。所以早在贞观元年,李世民就一再对大臣们强调:“前事不远,公等每看事有不利于人,必须极言规谏。”(《贞观政要》卷二)
在李世民的极力倡导和鼓励下,贞观群臣谏诤成风,人人勇于进言。而其中对李世民影响最大、对贞观善政贡献最多、在历史上享有“第一诤臣”之美誉的人,无疑就是魏徵。
魏徵曾经有过一个奇怪的言论。
他说他不想当忠臣。
不想当忠臣,难道还想当奸臣?
不,魏徵说,他想当一个“良臣”。
贞观元年,当魏徵在朝堂上公然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李世民大为诧异:“忠臣和良臣有什么区别吗?”
魏徵说:“所谓‘良臣’,应该像稷、契、皋陶那样,身获美名,君受显号,子孙传世,福禄无疆;而所谓‘忠臣’,只能像龙逄、比干那样,身受诛夷,君陷大恶,家国并丧,空有其名。从这个意义上说,二者区别大了!”
李世民恍然大悟,“深纳其言”,当即赐给魏徵五百匹绢。
魏徵的这番言论乍一听很有颠覆性,其实只是说明了这样一个道理——当臣子的固然要对君主尽忠,但这种忠却不应该是愚忠,而是巧忠。也就是说,进谏并不是以一味蛮干、面折廷争为美,而是要讲究力度、角度、限度,以君王乐于接受为前提,以刚柔相济、恰到好处、切实可行为美。
《菜根谭》中有一句话说:“攻人之恶勿太严,要思其堪受;教人之善勿过高,当使其可从。”魏徵的进谏,有时候就颇能体现这种中道的智慧。
比如贞观二年,李世民曾经用一种颇为自得的口吻对大臣们说:“人们都说天子至尊无上,所以无所忌惮,可朕就不是这样的。朕总是上畏皇天之监临,下畏群臣之瞻仰,兢兢业业,犹恐上不合天意,下不符人望。”
李世民所说的固然是实情,可像他这样自己说自己的好,未免就有点矜夸的味道,而且潜意识里也是希望博得群臣的赞美。
这个时候,魏徵发话了。他说:“此诚致治之要,愿陛下慎终如始,则善矣。”(《资治通鉴》卷一九二)
魏徵这话听上去像是在赞美,实际上却是在针砭。
因为它强调的是“慎终如始”这四个字。这就等于是说——陛下能这样当然好,但是最好能保持下去;假如不能持之以恒,现在高兴未免太早。
李世民是个聪明人,当然不会听不出这层弦外之音。
这样的进谏可谓寓贬于褒,既挠到了皇帝的痒处,又点到了皇帝的痛处,实在是含蓄而又巧妙。
类似的对话在贞观五年还有一次。当时国内安定,天下丰稔,东突厥又彻底平定,整个大唐帝国一片欣欣向荣,李世民又对侍臣说:“今中国幸安,四夷俱服,诚自古所希!然朕日慎一日,唯惧不终,故欲数闻卿辈谏争也。”
这一次李世民的话就说得比较全面了,他一方面为自己取得了“自古所希”的历史功绩而自豪,但另一方面也表示了戒慎恐惧之心。
所以魏徵就说:“内外治安,臣不以为喜,唯喜陛下居安思危耳。”
魏徵并不对这种天下大治的喜人形势歌功颂德,而是对皇帝居安思危的谨慎态度表示赞赏。这种发言显然要比纯粹的附和之词高明许多。
正是由于魏徵的谏言往往既委婉又能击中要害,所以李世民才会评价说:“人言魏徵举动疏慢,我但觉妩媚。”(《旧唐书·魏徵传》)“妩媚”二字,堪称绝妙。
当然,魏徵的谏言也并不都是这么妩媚的。
如果每次进谏都拐弯抹角,那最后就算不流于阿谀谄媚,也会变得庸庸碌碌。倘若如此,那魏徵也绝不可能被李世民所倚重,更不可能以诤臣之名享誉后世。
所以,该据理力争的时候,魏徵也绝不含糊。
史称魏徵“犯颜苦谏”的时候,“或逢上怒甚,徵神色不移,上亦为之霁威”(《资治通鉴》卷一九三)。意思是说:每当李世民被魏徵的谏言刺激得怒不可遏的时候,魏徵总是毫无惧色,李世民到最后也不得不收起帝王的威风,把自己的怒火强压下去。
有两则小故事颇能说明李世民对魏徵的这种忌惮之情。
有一次魏徵离京去祭扫祖墓,回来的时候听说皇帝打算去终南山游玩,连仪仗队和随从都已整装待发,可后来却无故取消了,魏徵就问皇帝有没有这回事。李世民尴尬地笑着说:“当初确实有这个想法,但是怕你生气,只好作罢了。”
还有一次,有人进献了一只漂亮的鹞鹰,李世民非常喜欢,就让它站在自己的手臂上,正在逗弄玩耍,忽然看见魏徵走了进来,情急之下赶紧把鹞鹰塞进怀里。魏徵其实早就看在眼里,可他嘴上却不说,故意在奏事的时候把时间拖得很长。等到他告辞离去,鹞鹰早已活活闷死在李世民的怀里了。
魏徵平常的谏诤一般都会讲究方式方法,可要是碰到至关重要的大事,魏徵也会与太宗面折廷争。
君臣之间最激烈的一次言语交锋,发生在贞观六年春天。
当时的大唐王朝四海升平,国泰民安,所以满朝文武纷纷劝请太宗前往泰山封禅。“公卿百僚,以天下太平,四夷宾服,诣阙请封禅者,首尾相属。”(《册府元龟》卷三十五)
所谓封禅,是帝王祭告天地的一种大典。由于泰山是五岳之首,所以封禅大典都在泰山举行——于泰山设坛祭天曰“封”,于泰山南麓的梁父山辟基祭地曰“禅”。在古代中国,泰山封禅既是太平盛世的象征,也是帝王功业鼎盛的标志。但并不是所有帝王都有资格获此殊荣。在唐朝之前,只有秦始皇、汉武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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