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的盛唐》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血腥的盛唐- 第5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在这样一个大地冰封、寒风凛冽的早晨,这两行清亮的热泪是很容易温暖人心的。
刘黑闼心上的坚冰就在这一刻彻底融化了。
他相信人间或许还有真情。
而此时此刻,他和他饥寒交迫的一百多号弟兄,是多么需要真情、多么需要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啊!
刘黑闼没有抵挡住真情和小米粥的诱惑,解除警惕走进了饶阳城。
诸葛德威果然给他们送上了热气腾腾的小米粥,还有同样热气腾腾的白馒头。
刘黑闼和弟兄们刚喝了半碗粥,刚咬了几口馒头,殷勤的诸葛德威很快又给他们送上了一样东西。
钢刀!
每个人脖子上都架了一把明晃晃的钢刀。看着刀刃上泛起的森寒白光,刘黑闼生平第一次感到了一种绝望的眩晕。
刘黑闼和弟弟刘十善一起被押到洺州斩首的时候,这位复仇之神仰天长叹,说了一句很没有英雄气概的话。他说:“我本来在老家好好种菜,都是高雅贤这帮人把我害到今天这个地步!”
很显然,刘黑闼到死也没搞懂人心向背的问题,到死也没搞清楚自己迅速崛起又突然败亡的根本原因。
其实,刘黑闼第一次起兵之所以能够气势如虹、所向披靡,根本原因有二:首先,窦夏政权虽然已经垮台,但是它在河北经营多年的统治根基却还十分牢固。换句话说,李唐虽然凭借虎牢之战一举消灭了窦建德,并收降了齐善行、曹王后、曹旦等窦夏政权的高层人物,摧毁了窦夏政权的统治核心,但是并未真正铲除夏朝中下层将吏在河北根深蒂固的势力,进而言之,李唐朝廷根本不可能通过一场战役的胜利就彻底降服河北的人心。更何况虎牢之战本来就是窦建德离开本土所进行的外线作战,对于河北境内的大多数将吏和军民而言,由战争所引发的流血、痛苦和创伤并没有波及他们,在此情况下让他们突然接受失败,一夜之间要求他们弃旧迎新,向李唐俯首称臣、献上忠心,这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
其次,窦夏政权垮台后,李唐朝廷对河北所采取的政策似乎也有高压之嫌,窦建德的旧部感受不到李唐对他们进行招抚和收编的诚意,也看不到相应的实实在在的利益,所以完全有理由对李唐感到不满,对前途感到渺茫,在此情况下重操旧业,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更何况燕赵之地自古民风彪悍,且河北民众对窦夏政权的满意度一直都很高,因此李唐的高压政策无异于把一副强硬的弹簧压迫到底,最后这些人自然会高度反弹。
所以,刘黑闼等人再度揭竿而起是必然的。
李唐的虎牢之战赢得过于轻松了,代价就是必须回头再补上一战。
简言之——河北的血并未流够!
与此同时,李唐朝廷也必须调整其强硬的河北政策,改高压为真正的安抚,才可能消除河北叛乱的外部因素。我们看见魏徵正是准确地抓住了这一点,所以积极采取安抚政策,迅速释放弹簧的压力,消解其反弹能力,从而促使刘黑闼在一夜之间丧失了部众的拥戴。魏徵的聪明在于,他知道河北问题归根结底是一个政治问题,因此,用政治手段解决远比用军事手段解决节约成本,也更高效。当然,李世民首先在军事上挫尽了刘黑闼及其部众的锋芒和锐气,让河北该流的血都流够,这绝对为魏徵日后采取政治手段铺平了道路。
至于刘黑闼,他当然没有能力看清楚上述这一切。
如果说在隋末唐初的乱世中,刘黑闼还称得上英雄的话,那他也只能算半截子英雄。
问题倒不是出在他最终的失败上,因为历史上多的是虽败犹荣的英雄。关键是刘黑闼身上缺乏一种视死如归的精神,缺乏一种一以贯之的人生信念,所以才会在临死前说出那种很没有英雄气概的话,抹煞了自己的一世英名。
一个人失败了并不可耻,可耻的是在面对失败的时候丧失了勇气和信念,只剩下一副悔恨交加、怨天尤人的嘴脸。
所以最后我们只能说——复仇之神刘黑闼的结局,实在不够漂亮。
【爱吃仙丹的叛军头头】
新的一年来了。李渊欣喜地看到,燃烧多年的烽烟仿佛正在散去,遍及天下的战火似乎也已逐渐熄灭。
正月初,刘黑闼败亡,河北平定。
二月,徐圆朗势穷力蹙,弃城而逃,被流民所杀,河南平定。
三月下旬,梁师都的大将贺遂、索同率领下辖的十二州降唐。梁师都的势力从此大为削弱,虽然仗着突厥人的支持不时犯边,但基本上已是日薄西山,难以有何作为。
六月中旬,一直据守马邑(今山西朔州市)的苑君璋(刘武周旧部)被其部将高满政发动兵变驱逐,逃亡东突厥;高满政随后献出马邑归降唐朝,被封为荣国公、任朔州总管。
到这一年初秋为止,虽然高开道还在河北进行小范围的袭扰劫掠,各地也还有一些零零星星的小规模叛乱,但是天下趋于稳定已经是一个有目共睹的事实,四海人心在经历多年的战乱之后也无不渴望和平、期待统一。
这是李渊在武德六年对天下大势的一个基本判断。
这也是李唐朝廷上上下下的一个基本共识。
可是,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人不愿做一个治世的良吏或良民,更愿做一个乱世的英雄或枭雄。尽管像刘黑闼和徐圆朗这种失败的教训就在眼前,可还是有人愿意步他们的后尘,豁出性命再玩一次心跳。
这最后一波叛乱的发动者,就是杜伏威多年的战友和副手——辅公祏。
这一年八月初九,时任淮南道行台仆射的辅公祏据丹阳(今江苏南京市)复叛,杜伏威原有的部众和辖区几乎全部跟随辅公祏揭起反旗。
消息传至长安,杜伏威就像被一记响雷击中了天灵盖,好久没有缓过神来。
几年来他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其实早在刘黑闼、徐圆朗和高开道等人复叛之后,杜伏威就有一种临深履薄之感。因为同样作为隋末唐初折腾得比较凶的反王之一,杜伏威很难让人相信他没有复叛的企图。即便他现在自认为一颗忠心向着李唐,可过去的反王身份还是很容易招致人们怀疑和戒惧的目光。虽然李渊始终没有表现出对他的猜忌,但是杜伏威很清楚天子内心的真实想法,所以他知道,必须主动做点什么,才能消除朝野上下对他的腹诽和猜疑。
要做点什么呢?
思前想后,最好的办法只有一个——入朝。
武德五年七月,正当李世民在淮河一带大举征讨徐圆朗时,其时驻守丹阳的杜伏威就向李渊上表请求入朝。对于杜伏威这种主动避嫌以示忠心的聪明做法,李渊甚感欣慰,随即召他入朝,并任命他为太子太保,遥领行台尚书令之职,而且宠遇甚隆,连朝会的班位都排在齐王李元吉之前,随同杜伏威入朝的义子阚棱也官拜左领军将军。
面对天子的信任和礼遇,杜伏威既感激又满足。
可越是对现状感到满足,他就越担心有人会破坏它。
他担心谁?
辅公祏。
表面上,谁都以为杜伏威和辅公祏是生死之交,可事实上这种关系早已不复存在。在造反初期,他们之间或许还有点惺惺相惜、相濡以沫的味道,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环境的变化,他们二人便渐行渐远,从冷淡和隔膜走向了互相防备和猜疑。后来杜伏威的地位越来越高,辅公祏既羡且妒,可他城府极深,从不表露。内心越是觊觎权力,辅公祏的外表就越是装得满不在乎,最后甚至和老友左游仙成天炼丹修道,以不食人间烟火之状敛藏自己的锋芒,淡化杜伏威的戒心。
然而,杜伏威对他的戒心始终没有解除。
常年在刀口上讨生活的人,没那么容易被人麻痹。
但是表面文章总是要做的,辅公祏既然表现得如此低调,杜伏威当然也没什么理由跟他翻脸,所以始终把辅公祏放在二把手的位置上。
如果没有刘黑闼等人掀起的波澜,杜、辅二人的太极推手也许会一直这么打下去,谁也别想把谁怎么着。可后来时势大变,杜伏威不得不入朝,而且不得不把丹阳的行政大权交给辅公祏。临行之前,杜伏威特意把他的义子、麾下猛将王雄诞安插在辅公祏身边,命他掌管军权,并郑重叮嘱说:“我到长安后,如果一切顺利,千万不能让辅公祏生变!”
王雄诞是一名勇将,胆识和忠心都不缺乏,可唯独缺乏心计。所以杜伏威入朝不久,辅公祏就略施小计夺取了王雄诞的兵权——他放出一条消息,说他接到杜伏威的一封密函,信中对王雄诞的忠心甚表怀疑。王雄诞立刻中计,从此心灰意冷,托病不入州衙,军政大权随即落入辅公祏手中。
直到辅公祏做好了一切叛变准备,派人对王雄诞发出最后通牒,逼他入伙时,王雄诞才如梦初醒,悔之莫及。他对来人说:“而今天下方平,吴王(杜伏威)又在京师,大唐兵威,所向无敌,奈何无故反叛,自求灭族?雄诞唯有一死而已,不敢自陷于不义!”随即被辅公祏缢杀。
随后辅公祏便迫不及待地揭起了反旗,在丹阳登基称帝,国号为宋,设立文武百官,命左游仙为兵部尚书,同时联合洪州(今江西南昌市)的变民首领张善安,命他为西南道大行台。
辅公祏之叛,无疑让杜伏威百口莫辩。
而且辅公祏又是处心积虑打着他的招牌,说是奉他的密令起兵,摆明了就是要借朝廷之刀置他于死地。
杜伏威意识到——自己的功名富贵和身家性命就这么被辅公祏一夜之间全给毁了。
八月二十八日,李渊下诏,命各地唐军兵分四路:赵郡王李孝恭率水军向江州(今江西九江市)出发;岭南道特使李靖率交州、广州等地军队向宣州(今安徽宣州市)出发;怀州(今河南沁阳市)总管黄君汉自谯亳(今安徽亳州市)出兵;齐州(今山东济南市)总管李世积自泗水出兵,一同讨伐辅公祏。
九月,辅公祏命大将冯慧亮、陈当世率水军三万进驻博望山(今安徽当涂县西南),另派陈正通、徐绍宗率步骑三万进驻青林山(今安徽当涂县东南),两军互成犄角,协同攻防;此外,宋军又在梁山(今安徽和县南)一带的长江两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