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的盛唐》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血腥的盛唐- 第31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仆固怀恩不仅一直是李唐与回纥之间牵线搭桥的人物,而且现在还拥有一个非同寻常的身份。
他是登里可汗的岳父。
当初的回纥可汗帮肃宗收复两京后,就为儿子叶护求婚,肃宗便做主把仆固怀恩的女儿嫁了过去。叶护即位后,仆固怀恩之女就成了回纥人的王后——登里可敦。
所以,如今除了仆固怀恩,恐怕是没人能挡住回纥人的兵锋了。
仆固怀恩奉命北上时,回纥大军已进抵忻州(今山西忻州市)以南,距离重镇太原已经近在咫尺了。见到女婿后,仆固怀恩详细为他分析了眼下的形势,告诉他唐朝虽然屡遭变故,但是根基仍然强大,天下人心也仍在李唐;反观史朝义,只不过是个弑父篡位的跳梁小丑,转眼就会败亡。简言之,跟这种人结盟而与唐朝为敌,显然是不明智的。
既然老丈人都出面了,而且分析得头头是道,登里可汗也只好放弃劫掠长安的打算。他随即遣使上表,表示愿意帮唐朝征讨史朝义。
当然,登里可汗之所以作出这种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绝不仅仅是看在老丈人的面子上。如果仆固怀恩和代宗朝廷不是给他许诺了什么好处,他肯定谁的面子也不会给。换句话说,不抢长安可以,但你总要给他一个地方去抢。
什么地方?
东京洛阳。
为了保住长安,代宗朝廷将再次把洛阳卖给回纥人。反正几年前李豫已经卖过一次了,现在又再卖一次何妨?
经过仆固怀恩的努力,李唐朝廷总算跟回纥达成了协议。但是回纥大军要沿什么路线进攻洛阳,却成了双方争议的焦点。登里可汗是打算从蒲关(今陕西大荔县东)渡过黄河,进入关中,经由沙苑(今大荔县南),再出潼关东进。
朝廷特使药子昂一听就觉得不妥,赶紧建议说:“关中屡遭战乱,州县萧条,无以供养大军,恐怕会令可汗您失望;如今叛军尽在洛阳,请大军东出太行山,自土门(今河北鹿泉市西)南下,攻略邢州(今河北邢台市)、洺州(今河北永年县东南)、卫州(今河北卫辉市)、怀州(今河南沁阳市),最后再挺进洛阳,如此便可取叛军资财以供大军所需。”
乍一看,回纥人要走哪条路线似乎无关大局,可事实上这里头大有文章。回纥人之所以想走关中,目的当然是想以筹备“军需”为名,趁机劫掠关中财富;而药子昂之所以建议回纥人从河北南下,是因为邢、洺等州都是燕军的地盘,如果走这条线,既可保护唐朝辖境不被回纥骚扰,又能让回纥人去扫除燕军巢穴,收复唐朝失地,真可谓一举两得。
然而,登里可汗不是傻瓜。他千里迢迢从大漠跑到中原,可不是来替唐朝卖命的,而是来发财的。所以,走哪条路是给唐朝当炮灰,走哪条路才能轻轻松松发大财,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因此,对于药子昂的建议,他只回答了一个字:不。
药子昂无奈,只好让步,提出了另一个建议:让回纥军队出太行陉(太行八陉之二,今河南博爱县北),南下夺取河阴(今河南郑州市西北),扼住燕军的咽喉。
很显然,这个建议还是想支使回纥人去打硬仗。因为扼守河阴,就等于挡住了可能来援的河北燕军,又截断了史朝义的退路。史朝义要是被逼急了,那还不得跟回纥人拼老命?登里可汗才不想去当这个冤大头。所以,他的回答仍旧是一个字:不。
药子昂没辙了。
看来,回纥人不是他想象中那么好忽悠的。这帮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家伙,在得到明显的好处之前,是绝不可能替唐朝出半点力气的;而且就算出力,他们也绝不会替唐朝独当一面,顶多就是帮唐军充充门面、敲敲边鼓而已。
最后,药子昂只好再退一步,拿出了第三个方案:请回纥军队自陕州大阳津(今三门峡市北黄河渡口)渡过黄河,由太原仓(三门峡市西)负责供应粮草及所有军需,然后与唐朝诸道军队一起东进。
看在“太原仓”的份上,登里可汗才勉强接受了这个方案。
宝应元年十月,代宗任命长子雍王李适为天下兵马元帅,以药子昂、魏琚为左右厢兵马使,中书舍人韦少华为判官(执行官),给事中李进为行军司马,命其即日开赴陕州,与诸道节度使及回纥军队会合,克期进攻洛阳。
本来,代宗想起用郭子仪为副元帅,却遭到程元振、鱼朝恩的强烈反对,只好加授时任朔方节度使的仆固怀恩同平章事、领诸军节度行营(相当于各道特遣兵团总司令官),作为雍王李适的副手。
十月下旬,雍王李适率部进抵陕州。当时回纥军队已进驻河北县(今山西平陆县),雍王出于礼节,便率左右属官及数十骑渡过黄河,主动前去拜会登里可汗。
此时的李适当然不会想到,就是这次旨在增进感情的拜会,却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礼仪风波”。
双方见面时,雍王李适以平等之礼晋见登里可汗,不料对方大怒,当场指责他为何不以拜舞之礼觐见。所谓拜舞之礼,是指正式场合下,臣子对君王应行的一种隆重礼节。雍王身为唐朝皇帝的长子,隐然有储君之尊,当然不可能向回纥可汗拜舞。
宾主双方刚一见面,还没来得及说些客套话,登里可汗就给了年轻的雍王一个下马威,现场气氛顿时极为尴尬。
药子昂马上站出来替雍王挡驾,声称雍王的身份不适合行拜舞之礼。登里可汗满面怒容,一言不发。其帐下将军车鼻知道可汗是想借题发挥,便径直走到药子昂面前,声色俱厉地说:“唐朝天子既与可汗相约为兄弟,可汗就相当于是雍王的叔父,他岂能不拜舞?”
药子昂寸步不让:“雍王,天子长子,今为元帅。安有中国储君向外国可汗拜舞乎!且两宫(玄宗、肃宗)在殡,不应舞蹈。”(《资治通鉴》二二二)
双方就这样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却始终僵持不下。最后车鼻恼羞成怒,下令将雍王带来的属官药子昂、魏琚、韦少华、李进四人全部拉出帐外,每人鞭打一百下;同时以雍王李适年轻不懂事为由,把他逐出大营,遣回了陕州。
药子昂等四人全都被打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只过了一夜,魏琚和韦少华就因伤重不治,双双毙命。
毫无疑问,这样的结果无论对于雍王李适来讲,还是对于整个李唐王朝而言,都是一个令人难以容忍的奇耻大辱。
然而,雍王只能忍了,李唐朝廷也只能忍了。
因为他们有求于人。
因为唐朝现在根本惹不起回纥。
这件事表面上看是一个简单的礼仪问题,事实上涉及到了一个朝廷、一个国家的尊严。因为雍王李适并不是一个普通的亲王,而是潜在的帝国储君,是未来的大唐天子。这样的身份,又岂能向一个区区的回纥可汗卑躬屈膝,行拜舞之礼?
其实,如果此次来的人不是雍王,而是另一个普通的李唐亲王,登里可汗说不定就没兴趣强调什么礼仪了,反正拜不拜都说明不了任何问题。恰恰是因为来的人是代宗的长子雍王,登里可汗才故意小题大做、借题发挥,其目的就是想借此证明回纥对唐朝所拥有的强势地位,让李唐王朝在回纥面前永远抬不起头来,永远屈居弱者之位。
虽然在此次风波中,李唐的好几个朝廷官员被无端鞭笞并屈辱而死,但无论如何,雍王李适和李唐朝廷至少保住了自己的底线——事关朝廷尊严和国家尊严的底线。尽管自安史之乱爆发以来,这样的底线屡屡遭到内忧外患的挑战,甚至可以说不止一次被突破了。可是,绝不能因为它曾经被突破、或者还将被突破,就从此破罐子破摔,放弃了精神上的坚守!
这道理就跟一个人即使被敌人杀死、也绝不向敌人下跪是一样的。孔子的学生子路曾经用他的行动给后世留下了一句名言:君子死而冠不免。意思是君子就算死,也不能丢掉冠帽、丧失尊严。
雍王李适在礼仪问题上的坚持,实际上与此同理。
也就是说,一个人(或一个国家)可以因实力不及而输给对手,但并不等于他(它)就应该在精神上向对手屈服。这两件事绝不能划上等号,更不能混为一谈。
难道在实力上“完全屈居劣势”的雍王,就不应该在事关个人尊严、国家尊严的事情上“仍摆出架势”吗?难道优势占尽的回纥人应该向处处忍让的唐朝“争取尊严”,而“完全屈居劣势”的唐朝反而不该向咄咄逼人的回纥人争取尊严吗?
好像药子昂等四人的鞭子是应该挨的,好像魏琚和韦少华也是应该死的——谁叫你惹怒了代表正义的登里可汗呢?
事实上,登里可汗是什么货色?
他是一个以援助为名,行劫掠之实的强盗!这个强盗不仅要在物质上占尽便宜,还企图在精神上占尽优势!如果说这个强盗对李唐王朝肆意凌辱、百般勒索的做法也可以称为正义的话,那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是非正义的?
【树倒猢狲散:史朝义的末日】
宝应元年十月二十三日,代宗李豫发布诏令,命唐朝诸道军队分别从西、北、东三个方向大举进军洛阳。
西路军,以仆固怀恩和回纥军队为前锋,以陕西节度使郭英乂、神策观军容使鱼朝恩殿后,自陕州(今河南三门峡市)出发,经渑池(今河南渑池县)东进;北路军,由泽潞节度使李抱玉自潞州(今山西长治市)出发,经河阳(今河南孟州市)南下;东路军,由时任河南副元帅的李光弼从徐州出发,经陈留(今河南开封东南)西进。
史朝义得到情报,大为震惊,立刻召开军事会议,听取各将领意见。阿史那承庆说:“唐军若只出动汉人部队,我们可全军出击,与之决战;可是,如果有回纥军队参战,其兵锋必然锐不可当,我军应退守河阳,避其锋芒。”
史朝义沉吟半晌,最终却没有采纳这个建议,而是决定死守洛阳。
此时的史朝义并不知道,这个愚蠢的决策将加速他的败亡。
十月二十七日,西路的唐回联军率先进抵洛阳北郊,分兵出击怀州(今河南沁阳市),次日将其攻克,对洛阳形成了包抄之势。三十日,唐回联军进抵横水(洛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