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的盛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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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的盛唐- 第2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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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宗盯着张九龄看了很长时间,最后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说:“虽离,乃复有私!”(《资治通鉴》卷二一四)严挺之和他前妻虽已离异,仍旧不免有私心!
玄宗这句话一锤定音,为王元琰贪污案画上了一个句号。同时,也把严挺之和张九龄一块定了性。
次日,玄宗颁下一道诏书:王元琰贪赃受贿,罪证确凿,流放岭南;严挺之徇私枉法,为罪犯开脱罪责,妨碍司法公正,贬为洺州刺史;张九龄不仅徇私包庇属下,且有交结朋党之嫌疑,免去中书令之职,罢为尚书右丞;裴耀卿素与张九龄交厚,也有结党之嫌,免去侍中之职,罢为尚书左丞。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就在同一天,在同一份诏书中,玄宗郑重宣布——由李林甫取代张九龄,出任中书令,兼集贤殿大学士;牛仙客就任工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
这两道任命状,就像是狠狠扇在张九龄脸上的两记耳光。
你说李林甫最终将危害朝廷社稷,那朕就让他取代你,让他成为帝国的首席宰相,看他到底如何祸国殃民!
你说牛仙客是边陲小吏,连做尚书的资格都没有,那朕就偏偏让他当尚书,还要让他当宰相,看他当不当得起!
既然朝廷是朕的朝廷,社稷也是朕的社稷,那么只要朕愿意,就没有什么不可以!
是的,只要玄宗李隆基自己愿意,确实是没什么不可以的。
“九龄既得罪,自是朝廷之士,皆容身保位,无复直言。”
“上(李隆基)在位岁久,渐肆奢欲,怠于政事……”(《资治通鉴》卷二一四)
随着张九龄的罢相和李林甫的崛起,唐玄宗李隆基也在由俭入奢、由明而昏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从开元二十四年的这个冬天起,直到天宝十四年(公元755年)那个“渔阳鼙鼓动地来”的冬天,在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里,在偌大的帝国之中,确实再也没有一个人,可以阻挡大唐天子李隆基走向深渊的脚步。
当然,李隆基是无法预见未来的。
连西方哲学家休谟都十分怀疑明天的太阳是否会照常升起,李隆基又如何预见未来呢?
不要说二十年后的事情,就算接下来马上要发生的这一幕人伦悲剧,也是李隆基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料到的……
【太子废立】
作为一个皇帝,李隆基无疑是历史上少有的成功者,因为他不仅通过个人奋斗攫取了大唐天子的宝座,而且通过不懈努力缔造了彪炳千秋的煌煌盛世,所以,就算用“天纵神武”“雄才伟略”这一类夸张词汇来形容他,似乎也不算过分。然而,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李隆基的表现却着实令人不敢恭维。
开元十二年,他无情地废黜了与他同生死、共患难的结发妻子王皇后,导致她随后抑郁而终。时隔十三年后,他又亲手废黜了太子李瑛的储君之位,同时废黜了鄂王李瑶和光王李琚的王爵,在同一天将这三个儿子贬为庶人,旋即又全部赐死。
尽管这些决定都出自玄宗本人之手,但是这一幕毕竟是谁也不愿看见的。
白发人送黑发人,无论如何都是人生中最惨痛的悲剧之一。
那么,这一幕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到底是什么原因,会导致一个父亲不顾一切地对三个儿子痛下杀手呢?
原因其实很简单——武惠妃容不下他们。
太子李瑛是玄宗的第二子(据说长子李琮小时候被野兽抓伤了脸,故因破相而无缘太子之位),李瑛的生母就是李隆基当年在潞州爱上的那个歌姬赵氏,后来封为赵丽妃。在李隆基当临淄王时,最宠爱的妃子有三个,除了赵丽妃外,还有皇甫德仪和刘才人。皇甫德仪生玄宗第五子鄂王李瑶,刘才人生第八子光王李琚。由于三个母亲都得宠,这三个儿子自然也备受玄宗的疼爱。
然而,几年以后,当那个美艳动人又野心勃勃的武惠妃出现在玄宗身边的时候,一切就都不一样了。李隆基把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到了武惠妃和第十八子寿王李瑁的身上,赵丽妃、皇甫德仪和刘才人恩宠渐衰,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和光王李琚也随之丧失了原有的父爱。
相同的愤怒、嫉妒和忧伤,迅速在这三个年轻人的心中泛滥开来。
那个妖精武惠妃和她的儿子,凭什么能够后来居上,博得父皇的专宠?父皇身为一国之君,岂能如此偏心,如此薄情,如此寡恩?!
这不公平!
三个同病相怜又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就这样缔结了一个悲情三人组,时不时地聚在一起互倒苦水、怨天尤人。
在人与人之间,负面情绪是最容易传染的,就像流感一样,只要一个流鼻水,旁边的人很快就会打喷嚏,而太子李瑛的这个悲情组合也是如此,只要其中一个眉头微皱,另外两个必定长吁短叹,最后就是三个人一起捶胸顿足,指天骂地。
太子李瑛并不知道,他和两个弟弟的所有“怨望”言辞,已经一字不漏地落进了一个人的耳中。
这个人就是驸马都尉杨洄(娶武惠妃的女儿咸宜公主)。
自从王皇后被废黜后,武惠妃就把下一个打击目标锁定在了太子身上。她相信,只要抓住太子的把柄,往皇帝那里一捅,再加上宰相李林甫在外朝声援,她就一定能够扳倒太子。
为了掌握太子的一举一动,武惠妃就把窥伺东宫的任务交给了女婿杨洄。
让人感到遗憾的是,太子李瑛恰恰又是一个毫无城府、感情用事的人。他那些怨天尤人的牢骚怪话,非但无以改变自身的处境,反而只能把自己推向绝地,遂了武惠妃的心愿。
开元二十四年冬,杨洄把悲情三人组的怨望言行一五一十地向武惠妃作了报告。武惠妃即刻发飙,跑去向玄宗哭诉:“太子暗中结党,欲图加害妾身母子,而且还用很多难听的话咒骂皇上……”
玄宗勃然大怒,马上召集宰相,准备把太子等三人一起废了。
当时张九龄还在相位上,他当然不允许皇帝随便听几句谗言就废掉太子,于是坚决谏阻,说:“陛下即位将近三十年,太子及诸王不离深宫、日受圣训,天下人都庆幸陛下享国久长、子孙蕃昌。今三子皆已成人,未闻大过,陛下岂能凭无据之词,在盛怒之下尽皆废黜?!况且太子乃天下根本,不能轻易动摇。从前,晋献公听了骊姬的谗言而杀申生,三世大乱;汉武帝听信江充的巫蛊之言问罪太子,京城流血;晋惠帝偏听贾后的一面之词废黜愍怀太子,中原涂炭;隋文帝采纳独孤后之言废杨勇、立杨广,最终丧失天下。由此观之,不可不慎!陛下必欲为此,臣绝对不敢奉诏!”
不就是废黜一个不中用的太子吗?何必跟朕大掉书袋,还一口一个天下大乱、生灵涂炭,朕看你是小题大做、危言耸听!
玄宗脸色铁青,闷声不响。
尽管对张九龄的谏言很不以为然,可废黜太子毕竟不是一件小事,要让玄宗真的撇开宰相一意孤行,他一时倒也下不了决心。
正当玄宗举棋不定之时,李林甫投出他关键的一票了。
当然,李林甫是从来不会跟张九龄发生正面冲突的。在众人廷议的时候,他故意不置一词,一直等到下殿之后,才故伎重施,凑到一个近侍宦官的耳边嘀咕了一句:“此乃皇上家事,何必问外人?”
显而易见,李林甫这句话,有一石三鸟的作用:一、武惠妃对他的拜相出力甚多,他理当回报;二、迎合皇帝,打击张九龄,向首席宰相之位再靠近一步;三、寿王李瑁一旦被立为太子,他李林甫就立下了定策之功,来日李瑁当皇帝,他这个大功臣自然可以把朝政大权牢牢握在手中。
李林甫自以为此言一出,皇帝一定会采取行动,而太子李瑛也一定会乖乖地滚出东宫。可他万万没有料到,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武惠妃自己居然走了一步臭棋,结果就把煮熟的鸭子弄飞了。
正所谓欲速则不达,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武惠妃之所以在这件事上功亏一篑,问题就出在她太过心急了。
就在玄宗因张九龄力谏而犹豫不决的当口,武惠妃竟然吩咐一个心腹宦官去跟张九龄传话,说:“有废必有兴,公为之援,宰相可长处。”(《资治通鉴》卷二一四)言下之意,只要你张大人高抬贵手,来日李瑁入继大统,你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武惠妃的这个举动堪称愚蠢之极。她明明知道张九龄是个不可能被收买的强硬角色,还派人去跟他做交易,其结果可想而知,只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张九龄指着那个传话宦官的鼻子一通臭骂,第二天就把武惠妃的那句蠢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皇帝。
玄宗一听,心里老大不是滋味。
原本他还以为是太子三兄弟合起伙来欺负武惠妃母子,他当然不能袖手旁观。可现在看来,反倒是武惠妃有耍弄阴谋诡计的嫌疑。尤其让玄宗感到不悦的是,武惠妃企图与外朝宰相联手颠覆东宫,这是典型的妇人干政,大大地触犯了忌讳!
所以,经过武惠妃这么一折腾,玄宗也就矢口不提废黜之事了。
太子李瑛就此躲过一劫。
可是,他并没有从这场危机中吸取任何经验教训。随后的日子,他照旧和两个弟弟天天泡在一块,不是骂武惠妃就是埋怨皇帝,没半点新鲜的。
很显然,这是一个政治敏感度极其低下的太子,也是一个丝毫没有谋略的太子。在帝国宫廷这样一个危机四伏、万分险恶的环境中,在武惠妃处心积虑、咄咄逼人的夺嫡态势之下,如此不善于自我保护的太子,注定是要完蛋的。
废黜风波刚刚过去没几天,帝国高层的形势就发生了重大变化:太子李瑛的保护伞张九龄被赶下了台,武惠妃的政治同盟李林甫出任首席宰相。
一时间,东宫的上空再次乌云密布。
不过,张九龄虽然离开了相位,但毕竟还是尚书右丞,对朝廷的很多事情还是有发言权的,只要他还在朝中,东宫就没那么容易被颠覆。
可令人无奈的是,张九龄现在已自身难保了。
因为李林甫不想放过他。
为了彻底杜绝张九龄东山再起的可能性,李林甫一直在寻找机会,打算把他逐出朝廷。
开元二十五年(公元737年)四月,机会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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