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的盛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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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的盛唐- 第2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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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书令宗楚客身穿丧服,头蒙灰布,骑着一头青驴,企图从通化门蒙混出城,被守门士兵识破,当即被斩首;同时被杀的还有他的弟弟宗晋卿。
侍中纪处讷逃到华州(今陕西华县),东都留守张嘉福逃到怀州(今河南沁阳市),均被追获,就地诛杀。
是日上午,相王李旦拥着少帝李重茂登临安福门,宣旨安抚人心。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后党成员屁颠屁颠地跑到安福门下,演出了一幕滑稽戏。这个人就是司农卿赵履温。只见他慌慌张张地挤到人群前面,对着城楼三拜九叩,手舞足蹈,嘴里还一声声地高呼万岁。看着他那副诚惶诚恐的谄媚嘴脸,李旦脸上立刻浮出鄙夷之色。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大家应该都还记得,此人就是桓彦范的大舅子,当初靠着裙带关系从地方调到朝廷任职,为此特地送了两个年轻貌美的侍妾给桓彦范作为谢礼。不久桓彦范一失势,他便忙不迭地把两个侍妾讨了回去,可谓无耻之极。后来,他又一心一意投靠了后党,不择手段地巴结安乐公主。为了帮公主修建豪宅和园林,他不惜挪用大量公款,强行征用大批民夫,耗费了无数的民脂民膏。更有甚者,每当公主视察工程进度的时候,他就亲自跑到建筑工地上,将紫色官袍掖到腰际,伸长脖子去拉牛车,把身为大臣最起码的体面和做人最起码的尊严都通通抛弃了,其寡廉鲜耻简直到了耸人听闻,惊世骇俗的地步。
如此超级无耻的极品小人,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望着城楼下兀自舞蹈不休的赵履温,相王李旦迅速朝身边的万骑卫士作了个手势。
赵履温高喊万岁的声音还没有止息,万骑卫士就已经干净利索地把他劈成了两段。百姓听说赵履温被砍了,争先恐后地跑到城楼下割他的肉。一转眼,赵履温就变成了一具白骨。
这一天,还有两个大臣提着自己妻子的脑袋献给了相王。他们是御史大夫窦怀贞和秘书监李邕。窦怀贞娶了韦后的乳母,李邕娶了韦后的妹妹崇国夫人。想当初韦后得势之时,这两个家伙别提有多牛逼了,总在人前人后端着一副皇亲国戚的架子。尤其是窦怀贞,娶了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奶妈为妻,还把这当成是韦后的恩赐,每次写奏章的时候,总是在落款处煞有介事地写上“皇后阿奢(zhě)”(唐朝民间,习惯称奶妈的丈夫为“阿奢”)。时人故意拿他开涮,经常叫他“国奢”。没想到窦怀贞非但不生气,反而“欣然有自负之色”。(《资治通鉴》卷二○九)
而眼下,不管是窦怀贞还是李邕,都赫然发现自己头上的“国戚”帽子已经变成了“逆党”的标志。情急之下,他们只好大义灭亲,不约而同地抛出了妻子的脑袋,以此表明自己弃暗投明的决心。虽然他们因此逃过一死,但是几天后就被逐出了朝廷。窦怀贞贬为濠州(今安徽凤阳县)司马,李邕贬为沁州(今山西沁源县)刺史。
所有后党成员中,唯一一个表现出气节的人,也许就是时年八十的宰相韦巨源了。当政变的消息传来时,家人劝他赶紧逃亡,韦巨源却说:“我身为朝廷大臣,国家有难岂能逃避?”随后神色自若地走出府邸,在街上被士兵们乱刀砍杀。稍后,马秦客、杨均、叶静能等人也相继被诛,首级悬在闹市示众。
当天,兵部侍郎崔日用又率兵血洗了聚居在长安城南的韦氏宗族,连襁褓中的婴儿也没有放过。当时城南有两个世家大族,一是韦氏,一是杜氏,两大豪族比邻而居,时称“城南韦杜,距天尺五”,意谓其尊贵无匹。但是这一天,不仅韦氏全族从“距天尺五”的地方一下堕进了恐怖的地狱,甚至连杜家也跟着一块遭了殃。因为士兵们都杀红了眼,根本顾不上去看“门牌号”,只要是豪宅大院就往里冲,只要是人就拼命砍,哪管你姓韦还是姓杜。
可怜杜氏一族的男女老少,就这样平白无故地成了刀下之鬼,生时与韦家为邻,死了也要与韦家作伴。
一夜之间,曾经飞扬跋扈的韦后一党就彻底覆灭了。
杀光了所有该杀的人,朝廷才颁下一道诏书,大赦天下,宣称“逆贼魁首已诛,自余支党一无所问”。(《资治通鉴》卷二○九)
实际上屠杀行动进行到这一步,韦后也没剩下多少“支党”了。
是日,相王李旦论功行赏,以少帝的名义发布诏书,晋封临淄王李隆基为平王,升任宫廷御马总管兼万骑卫士营总管;晋封薛崇简为立节王;擢任钟绍京为中书侍郎,刘幽求为中书舍人,二人皆加“参知机务”之衔(这个头衔与“同中书门下三品”“同平章事”一样,皆有参与决策之权,均可视为宰相,但地位较前二者为低,所以大致可理解为“三级宰相”);葛福顺、麻嗣宗、李守德等人,也各因其功劳大小,分别晋升为将军或中郎将。
经过这血腥一夜,李隆基就像一颗耀眼的政治新星,在帝国的政坛上冉冉升起。
尽管许多大唐百姓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个叫李隆基的人,但是通过这场流血政变,人们已经彻底领教了这个年轻人的厉害,也见识了他的巨大能量。
只不过,此时的人们并不知道,这个年轻人的能量还没有完全爆发出来。
一旦横空出世,他就绝不仅仅是一颗星星,而是将变成一颗太阳。
一颗光芒万丈的太阳。
【是皇冠,还是枷锁?】
政变后的第三天,相王李旦的五个儿子全部进入帝国的政治和军事高层。平王李隆基擢升为殿中监、同中书门下三品,长子宋王李成器为左卫大将军,次子衡阳王李成义为右卫大将军,四子巴陵王李隆范为左羽林大将军,五子彭城王李隆业为右羽林大将军。
同日,刚刚升任中书侍郎兼“三级宰相”的钟绍京也正式加封“同中书门下三品”;太平公主的另一个儿子薛崇训也升任右千牛卫将军。
由于朝廷的整个局势已经牢牢掌控在相王父子手中,所以,出于安定人心的考虑,相王父子决定放过几个侥幸未死的后党成员,只对他们作贬谪外放的处理。如驸马都尉杨慎交、中书令萧至忠、兵部尚书韦嗣立、中书侍郎赵彦昭、吏部侍郎崔湜等人,均被贬为地方刺史。
让李隆基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一切都已尘埃落定的时候,那个失踪多日的王毛仲居然又回来了。
他在外头躲了好几天,看见临淄王已经大获全胜,再也没有任何危险了,才带着一脸的尴尬和歉意回到了王府。
像这种贪生怕死,临阵脱逃的家伙,李隆基完全有理由把他一脚踢飞。可李隆基没有这么做。他原谅了王毛仲,并且同样给予他功臣待遇,封了他一个龙武将军的官衔。
李隆基之所以对王毛仲既往不咎,当然不仅仅是出于宽宏之心,也不仅仅是念及多年的主仆情谊,而是因为现在还是用人之时,与其拿他问罪,不如让他常怀愧悔之心,以备日后将功补过。
后来的事实证明,李隆基这么做是对的。几年后,当他和太平公主围绕着帝国的最高权力展开又一轮生死博弈时,王毛仲果然冲锋在前,真正做到戴罪立功了。
李隆基的这种驭人手段,就叫使功不如使过。
铲除韦后集团,夺取朝政大权之后,李隆基发动的这场政变可以说取得了极大的成功。然而,政变的最终目标却还没有达成。
最终目标是什么?
拥立相王。
可现在,少帝李重茂却依旧纹丝不动地坐在金銮殿上,要如何名正言顺地让他下台呢?尽管地球人都知道,这个李重茂只是个傀儡,可他毕竟是中宗李显的儿子,是按照合法程序登基的皇帝。所以,要让他下台,就不能随便采用暴力,而要采取“禅让”的方式,让他“自愿”把皇位让给相王。
为此,太平公主上场了。
如今,没有谁比她更适合来做少帝的思想工作了。
事情并不复杂,几句话谈下来,李重茂就知道自己除了主动让位,已经没有其他路可走,于是乖乖地按照太平公主的意思,签署了一份自愿禅让的诏书。
然而,当太平公主兴冲冲地把诏书拿给相王时,一个麻烦的问题来了——相王不干。
《资治通鉴》称:“太平公主传少帝命,请让位于相王,相王固辞。”所谓“固辞”,也就是坚决推辞,怎么劝都没用。
这回倒好,一大帮人提着脑袋换来的胜利果实,无数人虎视眈眈的皇帝之位,相王李旦居然死活不要。
作为政变骨干的刘幽求第一个坐不住了。他立刻去找李隆基,忧心忡忡地说:“相王曾为天子,众望所归。而今人心未安,家国事重,相王岂能拘于小节,不早日登基以安天下?”
其实对于李隆基来说,相王不肯当皇帝并不让他感到意外。因为这实在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当初中宗李显还是庐陵王的时候,就是因为相王坚决辞让“皇嗣”之位,李显才得以第二次当上储君,并在神龙政变后顺利复位。所以,李隆基知道,父亲此次“固辞”,同样是出于真心,而并非故作姿态。
既然是出于真心,那问题就很麻烦了。因此面对刘幽求迫切的质问,李隆基也只能十分无奈地回答:“王爷禀性淡泊,素来不以天下事挂怀,纵然天下曾经是他的,他还要让给别人,何况现在的皇帝是他的亲侄子,他岂肯将其取而代之!”
刘幽求说:“众心不可违,虽然王爷喜欢独善其身,但总不能把社稷置于不顾吧?”
其实,这句话也是李隆基想说的。
其实李隆基心里比刘幽求更着急,比任何人都更着急。
说白了,李隆基比任何人都更希望父亲当皇帝。若非如此,他何必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搞这么一场血流成河的政变?
李隆基之所以发动政变,表面原因固然是为了社稷的安定和李唐皇族的安全,而内在的原因,或者说最根本的原因,其实是——他自己早就怀揣着一个君临天下的梦想。
自从懂事的时候起,李隆基就拥有一种超越常人的果敢和自信。冥冥之中,他总觉得自己是有使命的人,是必将缔造一番伟业的人。从这个意义上说,李隆基在很大程度上继承了曾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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