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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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檀记- 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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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央听见电话里他急切又激动的声音,难以置信的呼唤,“小妹,小妹是你吗?小妹!”万般辛酸涌上心头,谭央强稳了稳心神,语气和缓的说,“是我,今天临时路过,进来看看,你怎么知道我回来?”毕庆堂一时语塞,半晌后才无奈又委屈的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电话会有人听,更不知道你会回来!只不过,我每天都打啊!小妹,自你走后,这部电话便是个念想,想你时会打,睡不着觉时会打,一肚子话找不到人说时,也会打!因为,”毕庆堂长舒一口气,满含深情的说,“因为我只记得那些年里,拨了这个号码,你便会开开心心的拎起电话来,亲亲热热的叫我大哥。所以我等,我等着那么一天,你能再拎起电话,再喊我一声大哥啊!”

    他的话一说完,谭央便再也管不住自己的眼泪了,毕庆堂颤着声,喊了起来,“小妹!”泪眼模糊的谭央连忙咬住了自己拿听筒的手,那声大哥险些没脱口而出。谭央不敢再听下去,她怕管不住自己的嘴,看不住自己的心,在他的深情诉说中糊里糊涂的沉沦迷失。下了决心,谭央便抹干了眼泪去挂电话,就在电话机行将挂断的那一瞬,她听见话筒里他大声喊着,“我错了,我错了!小妹,我错了!”谭央手忙脚乱的将电话又贴到了耳边,原来,潜意识里,她等他这句话,竟等得这样久,这样苦。

    毕庆堂叹了气,哀绝的说,“小妹,我做错了,可是我没办法啊,你表叔不死,我就娶不到你,许飞虎和老马不死,你也不会在我身边呆满一个十年!我不该杀人,更何况,那些人都是你的亲人故交。可是,那也是因为爱,我爱你,我更要那个爱你的权利,爱你的机会啊!”

    因他的这番话,原本因为激动,手抖得不听使唤的谭央忽然间安静下来了。她凄楚一笑,心道,这人呢,果然是秉性难改,夺了财不觉得错,杀了人不觉得错,失了他的权利与机会,他倒是晓得错了,还把这错冠上了冠冕堂皇的理由——爱,竟是因为爱!

    谭央绝望的说,“原来你是因为爱我才杀了他们的,我从前竟不知道,其实我也是共犯。若说是为了娶我和爱我才杀的人,那我倒要请教毕老板了,这世上那么多的新郎,他们都要为了娶新娘而杀了新娘所有的家人吗?你杀人是因为爱我,那你诱骗表叔抽大烟,劫了许叔叔的儿子,得手之后你还杀了那孩子,将许叔叔关在监狱里,这些也是因为爱我?还有,你厚颜无耻的将我父亲给我的苦难佛从我这里骗走,那也是因为爱我吗?你这是爱吗?你是要的太多了,金钱权势、爱情真心,你全都要!你以为这世界都是你的,所有的东西都围着你转!”

    “毕庆堂,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想不到根本上,你非要我来告诉你吗?你的错与爱有关,却错不在爱,你错在贪婪,错在狠毒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想明白啊?我,我实在不愿意再一次次的失望了!”说罢这些,谭央紧握着话筒,失声痛哭起来。毕庆堂一听就慌了神,他语无伦次的说,“不,不,小妹,你说的我明白,我现在知道了很多,小妹,你听我说,如今我知道了,知道不能要的太多,老天爷不给。我也知道了,做事情不该总算计着自己的得失利害。小妹我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执迷不悟的,你没现吗?”

    谭央一面抽噎,一面听着,毕庆堂见她不再吭声,便紧攥着电话线,孤注一掷的大喊,“小妹,我错了,我会一步步的彻底改掉的,你就没错吗?我们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还有了孩子,可是你一点机会都不给我!这是一个口口声声说爱我的女人该做的事情吗?”说到这里,毕庆堂适时的收了收声,转而带着可怜的口吻哀求着,“小妹,你一向是个心肠软心地善的女人,我真的错了,求你,给我个机会,怎么惩罚我都好,只要你回来,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我只要这样一个机会。”

    谭央无力的坐在椅子上,好半天后才有气无力的说,“我给过,给过你这样的机会。”“你说什么?”毕庆堂惊诧无比的问。“我虽然拿不准枪里是不是有子弹,可是我拿得准那一枪打在哪里你肯定不会有事!”说罢,谭央轻轻的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边的毕庆堂愣了一愣后,肝胆俱裂的痛吼起来……

    生平第一次,毕庆堂觉得自己曾经沾沾自喜的那些成算心机,竟是那般的可笑可叹。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谭央坐在徐治中的车里往家走,走到表叔房子的附近时,徐治中忽然想起了什么事,“对了央央,前天你叫我查查那所房子里的电话是什么号码,我查到了!”谭央闻言,转过头去看他,徐治中倒是皱着眉头问了下去,“那房子里住的是什么人?”谭央微微笑了,“那是表叔以前的房子。”“也就是说,现在里面不住人,没人用那部电话了?那我把那部电话拆掉,装到我新买的房子里行吗?”徐治中一本正经的问。

    谭央不解的看着徐治中,“那是做什么?”徐治中一脸的难以置信,稀罕道,“央央,那部电话的号码竟然是你的生日,幺二二七!”

    谭央将头微微转开,看着车窗外昏暗的街道,转瞬间泪盈双目……

    在晨曦中,毕庆堂一个人站在薄纱帘后,一部深绿色的小汽车缓缓开进了医院的大门,谭央从车上下来,走进了医院。毕庆堂微微叹了口气,摸出了兜里的烟匣子。陈叔无奈的问,“少爷,你这些天又是怎么了?少夫人周末来接送孩子,你就躲起来,然后天天眼巴巴的站在这里看她!你们这又是闹的什么别扭?”

    毕庆堂低着头,轻声说,“哪儿还有脸去见。陈叔,你尝过后悔的滋味吗?”陈叔摇头,“后悔有什么用,你自己从前不是最看不起说后悔的人吗?”毕庆堂苦笑,涩涩的说,“我大概是再也没什么机会了,”说到最后几个字,毕庆堂鼻头一酸,声音都颤了起来。

    陈叔心疼的看着他,劝道,“没有机会,就死了心吧,这世上的好姑娘多的是,良家女子,心地善良,能一心对你的,只要你愿意,就会有!少爷,不要认那个死理了!”毕庆堂微闭着眼靠在窗旁,幽幽的说,“人这一辈子,只要抽过一口鸦片,就再也放不下,忘不掉了。最贵最好的洋烟和它相比,也都没有滋味了。没试过,你就不会明白!”说完,他将烟匣子随手扔在了地上。


☆、82。(80)沧海


    晚春的一个夜里;从外面回来的谭央看见自家楼下停着徐治中的车;李副官和司机站在车子旁边抽烟聊天,看见谭央后;李副官竟见了鬼似的一蹦;“谭小姐,你没在家啊?参谋长都在上面呆了两个钟头了!”谭央听了他的话;连忙往楼上走去。看着她的背影;李副官扬了扬眉毛;对着司机别有深意的一笑,小声道,“参谋长这是有了谭小姐家里的钥匙喽!”

    谭央来到自家门前,便看到徐治中端坐在楼梯口的台阶上;她一面拿钥匙;一面满是歉意的对他说,“等了很久吧?”“也不是多久,”听见答话的谭央疑惑的望着他,他只好又加了一句,“我正在默背中庸,背了一半了!”现谭央仍是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他才站起来,讪讪笑道,“之前我还背完了大学和随园诗话,央央,你那么喜欢随园诗话,背得下来吗?”谭央笑着摇了摇头,心道,他这个人呢,是不能说假话的,只要你望着他的眼睛,你想听什么,他都会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也不是没有城府,只是对亲近的人,天性如此。

    “我最近才现,教你开车是件顶失策的事情,动不动你就开着车跑了,人影都抓不到!”徐治中一坐下就半真不假的抱怨,谭央为他倒了杯水,笑着解释,“一位常在我们这里看病的太太说她家的小孩咳嗽总不好,所以我下班去了趟她家,之后去书店逛了逛,在外面吃了饭才回来的。对了,你还没吃晚饭吧?”“晚饭没吃,可是午饭从中午一直吃到了晚上六点,光菜就换了三波,更别说酒了,”徐治中哭笑不得的回答。

    谭央了然一笑,“看这喝酒的套路,就知道一定有湘凝的大哥,自打他回来,你们这整天大宴小宴的,宴宴不断。”徐治中愤愤的说,“谁愿意同他喝,酒品不好,逢酒必喝,逢喝必多。喝得东倒西歪的还要送他回家,然后他母亲还埋怨我,说什么你怎么把我家生生灌成这个样子,亏得你们还是最要好的朋友,灌冤家似的灌生生酒,这么大人了还孩子似的胡闹!下次我见到谭小姐,一定与她告状!”谭央闻得五大三粗的章湘生竟被他母亲生生、生生的叫,不禁莞尔。

    徐治中见她笑了,以为自己最后一句话挠对了痒,顿时飘飘然起来,接着跟她抱怨,“所以说,斯女莫若母,这章家太太也和她女儿湘凝一样,都晓得拿你来要挟我!她也不管这践行宴是他儿子起的头,你说这明天就回东北了,他章湘生能不喝个痛快吗?”“明天回东北?那天咱们去湘凝家吃饭,他哥哥不是说月底走吗?怎么又明天了?”谭央疑惑的问。徐治中头痛无比的恨恨道,“还能因为什么?他又闯了祸了,这才急着逃开!”

    “前天隋师长家晚宴,没请他,可他知道隋师长的家里有个酒窖藏着好酒,便涎着脸要我带他去。结果这位见了好酒不要命的主喝高了,楼下厕所有人,他等不及,就迷迷糊糊的摸到楼上找厕所,也不知怎么就这么寸,他就稀里糊涂的进了隋师长家千金的闺房,打开盥洗室的门,人家隋小姐正在澡盆里洗澡呢,看见他闯进来就吓傻了,他也不看看情况,还头不抬眼不睁的解裤子。我们都在楼下吃饭,结果隋小姐那一声嚎,声音大得三里外都听见了。”

    “这事当天晚上就闹开了,昨天他买了东西,要我陪他去隋师长家登门致歉。既然道歉你就有点儿耐心,姿态低些就行了,可他那臭脾气,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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