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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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檀记-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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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央看了看站在一边的女仆,问,“刚刚谁出去了?”“是,是护士。”谭央的目光又落到了茶几的地瓜上,女仆忙解释,“太太,这是我刚剥好的,您尝尝吧。”谭央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一天半夜,四周漆黑一片,谭央因为口渴醒来,却听睡在一边的女仆小声打着鼾,谭央不愿吵醒她,便自己摸着黑下了地,来到茶几旁。打开暖壶的盖去拿水杯,手滑过的时候碰翻了放到茶几边的水果盘,玻璃果盘落地,在安静的夜里一个不小的清脆声音。几乎于此同时,门被推开了,走廊里昏黄的灯光跟着照进来,只勾勒出那熟悉的身影却看不清楚他的脸。

    “你站着别动。”毕庆堂说着,一个箭步上来抱起谭央向床边走去,谭央能听到他的皮鞋踩在碎玻璃上吱吱啦啦的声音,她想,若是自己这双软底的绸子拖鞋,还不知怎样呢。将谭央小心放到床上,毕庆堂就问,“你干什么?想喝水吗?”谭央没回答,毕庆堂起身去给她倒水,喝了大半杯水,毕庆堂又接过了杯子,这时候旁边的女仆翻了个身说了句梦话,毕庆堂无奈的开腔说话,声音有些嘶哑,“这些日子,我最羡慕的人就是她了,能理直气壮的伺候你,明目张胆的陪着你。”

    谭央听了毕庆堂的话,鼻子一酸,哭了,“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何必呢?”毕庆堂看她又哭了,慌乱的说,“别哭,你别哭,你现在是不能哭的!我出去了,你睡觉吧。”毕庆堂急匆匆的出去了,谭央却睡意全无了。

    又过了几刻钟,门被轻轻推开了,毕庆堂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替谭央掖好被子,在床边站了很久才返身出去,谭央虽然闭着眼,却并没有睡着。第二天一早,就来了两个伶俐能干的丫头接了那个女仆的差事,轮班照顾谭央。病房里的玻璃器具全被收走了,换了不易碎的银具。

    又过了小半个月,怀着八个月身孕的谭央越的懒了,有时候午觉能睡到下午。这天下午,刚睡醒的谭央伸了个懒腰,她又听到了轻微的关门声,睁开眼就看见门口的衣服架上挂着毕庆堂的风衣。吃过晚饭,谭央下意识的从窗口向下看,就见街边还停着毕庆堂的小汽车,外面乌云沉沉,刮着大风,眼看就要下雨了。谭央将风衣递给身边的丫头,淡淡的说,“让他回去吧!”过了半个多钟头,车开走了。

    因为白天睡多了,晚间谭央睡意全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再看表已经快十二点了。谭央坐起身,在一边瞪着眼睛不敢睡觉的丫头过来小心翼翼的问,“太太,您不舒服吗?还是要喝水?”谭央摇头,“想上厕所。”“噢,您等等,我去拿痰盂。”“不用了,我这几天觉得好多了,大夫也叫我多活动活动,我现在睡不着,下去转一圈也好。”

    医院的走廊尽头有间厕所,丫头见谭央执意要去,只有替她穿好衣服。外面下起雨来,劈劈啪啪的打在玻璃窗上,谭央推开门出去,登时愣在了那里。就见毕庆堂躺在病房门口的长椅上睡着,身上搭着他的那件风衣,走廊对面的窗子没有关严,风夹着雨灌进来,冷得人身上一哆嗦。小丫头机灵的叫着,“先生,先生!”毕庆堂一听,腾的坐起身,看见谭央,有些狼狈的说,“这么晚,你出来干什么?”“你怎么还在这里?”毕庆堂叹了口气,道,“我,一直在啊!”

    谭央向前走了两步,“那也不用在走廊吧,旁边不是有空着的病房吗?”毕庆堂低下头,轻声说,“那样的话,你里面有动静,我会听不到。我要是那天警醒点儿,你就不会在厕所里摔倒了。”顿了顿,他又问,“对了,你这是要干什么?”谭央没说话,伺候她的丫头便抢着回答,“太太要去厕所,我劝不住啊,先生!”“你!”毕庆堂皱着眉欲言又止,继而无奈的说,“你是更不会听我的了,”说着他上前把风衣披到了谭央的身上,柔声说,“小心点,别摔了,也别着凉,”继而又嘱咐丫头扶好谭央。

    从厕所出来,谭央就看见毕庆堂守在外面,走廊尽头的电灯功率很高,照得四周一片大亮,她能看清他的脸满是疲惫,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人就瘦了许多,颧骨也明显了,腮上青青的胡茬显得他颓唐又憔悴,这丝毫不是毕庆堂的做派,他平常那些风度啊神采啊,全都找不到一丁点儿的痕迹。谭央看了他半天,毕庆堂摸摸腮上的胡茬,自我解嘲道,“我想我现在这样子,是更不招人待见了。”谭央像没听见似的,一声不吭的往回走。

    外面的冷风呼啸而过,春雨寒夜,依旧是凉的不留余地。谭央看着床边的风衣,将被子裹得更紧。“你把这个给他送去!”小丫头闻言就来拿风衣,“等等,”她临时又改了主意,“你把你的被子给他拿出去,你上来同我睡吧。”

    这场雨并没有很快停下,温度也降得狠,毕庆堂依旧呆在外面的走廊里。没过几天,谭央隐约能听见走廊里轻微的咳嗽声,那声音竟不知不觉的牵动着谭央的心弦。他的身体一向好得很,他们相识的这些年来,他连一点儿小病都不会得,这次是怎么搞的?谭央懊恼自己不争气,还是这样禁不住的惦记着他。


☆、37。(35)衷肠


    那天早上醒来后,谭央就再没听见走廊里面的咳嗽声。中午时陈叔借着给谭央送饭的由子来看她,看似无心的说,“少爷感冒严重了,起烧来,早上我生拉硬拽的,他才肯进旁边的那间病房里休息,”谭央也没说话,她拿着手里的汤匙,将碗里的汤水撩拨出迷你的涟漪,看似心不在焉的听,陈叔又接着说,“还好了,少爷还很热心的问大夫要药吃呢,他说正是用得着他的时候,他可不能病倒。不过我替少夫人出气了,我说少夫人才不用你呢,你别太拿自己当回事儿了。我这话一说他就和我翻脸了,还气哼哼的……”

    陈叔在那里绘声绘色的学,谭央不耐的打断道,“陈叔!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没用的,”继而,她又补了一句,“没用了。”陈叔一滞,嘴张了张又合上了,一脸的失望无助,上了岁数的人眼中的绝望有着更深的哀伤意味,让人看了便陷入深深的自责中。过了好半天,陈叔无可奈何的说,“您,就去看看他吧,那么好的身体也会病,还那么高的烧,最要紧的是,他心里还,哎……”

    陈叔边说边摇头,“我昨晚撞见他私下里问伺候你的丫头,他在走廊里咳嗽你们在屋里能听见吗,影不影响你休息。那丫头说,能听到,但是也不耽误少夫人睡觉。少爷放了心似的,接着又下了好大决心的问,那少夫人问起过吗?小丫头摇了摇头,少爷当时就别提有多失望了,转头看见我,冲着我丢了魂一样的笑,问我,我们不会就真的这样了吧?非离婚不可了?我连忙安慰他,我说不会,少夫人离不开你。少爷靠在椅子上,嘀咕,我本来也这么以为,可是,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然后我再怎么和他说话,他也不大理了,今早我再来,他就起高烧来,也是急火攻心吧?”

    陈叔见谭央一直扭着头看着窗外并不搭腔,没有其他办法,便开门走了。谭央听见关门声,抓起被子捂住眼睛,被面上湿了好大一片。

    这天睡到半夜,谭央醒来,拉开窗帘一角,月亮正挂在柳梢头,乳白色的月光晕开,笼出一个静谧的春夜。他睡得好吗?感冒好些了吗?半夜是最容易热的,不知烧退了没有。偌大的上海滩,他是她最亲的人,能不牵挂吗?谭央思量许久,终于悄悄下了床。

    “太太,您要做什么?”谭央示意让小丫头躺好,“你睡吧,我出去看看,你不用跟来。”轻轻推开门,蹑手蹑脚的来到隔壁的病房,她想,这时候他正睡着呢吧?推开门看一眼,他不会知道。

    谭央将手搭到门把手上,门是虚掩的,轻轻一推便推开了,门里面的情景叫她着实摸不到头脑了。开着台灯,毕庆堂穿得整整齐齐的坐在门对面的沙上,手上拿着一支烟,目光炯炯有神,丝毫也不像有病的人。毕庆堂看见谭央便腾的从沙上坐起,将手里的烟掐掉,几步走到门口,开心得要命,抓着谭央的胳膊情绪很激动,一时倒说不出话来了。

    他将不知所措的谭央拽进屋里,关上了门,笑着说,“快进来,走廊里冷。”谭央看到他神采奕奕的样子,当时就生了气,气恼的说,“陈叔还说你得了病,你这人,我是不能信你的!”说着回身开门就要走,毕庆堂身子一挡,护在门口,阻了谭央的去路,嬉皮笑脸的说,“看你说的,好像我和陈叔合伙骗你似的,你就那么想叫大哥生病啊?那我现在就病给你看!”

    谭央闻言不怒反笑,“毕庆堂,我算明白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你对我,可曾有真话,真心?可笑的是,我还那么死心塌地、一门心思的对你!我想想都觉得不值,我们这样怎么会长久?用手段心机去经营婚姻,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谭央说着说着就哭了,毕庆堂见状,连忙用手去擦谭央脸上的眼泪,急急的说,“小妹,不要哭,你现在的身体是不能哭的,你能不能心平气和的听我说话啊!我是好用心机、手段的人,这不假,可是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是真心实意的和你结婚,想和你白头到老的呀!”

    谭央不耐烦的将他的手从她脸上往下拉,忽然,她扯着他的手滞住了,喃喃自语,“你,你的手,怎么这样烫。”毕庆堂眼中掠过了几丝委屈,抓着她的手,也没说话。谭央也不哭了,抽出手将手背放到毕庆堂的额头上,她显然被吓了一跳,错愕道,“大哥,你这么高的烧,怎么不躺下休息?”

    毕庆堂见谭央开口关心他的身体,别提有多欣慰高兴了,他搂住谭央,得意的说,“本来是躺在床上睡觉的,结果中午陈叔走的时候说他告诉你我感冒烧了,说你还挺不放心的问我呢。所以他一走,我就起来洗了脸,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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