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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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檀记-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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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是冤大头,自然不肯。她前天去我公司闹,我叫人把她撵出去了,还开玩笑的说,我怕太太的很,太太管得紧,我身上是没钱的!我还真没想到,她竟然敢异想天开的找到这里来!害得我家小妹哭了一鼻子,早知道这样,那天不管她要多少钱,我给她就是了!”

    说着,毕庆堂把手帕递给谭央,她也没接,蹙着眉想了半天,才开口道,“这么说,你倒是撇得清呀,仿佛是她逼着你娶她做姨太太似的!”毕庆堂干笑了笑,“同她在一起时,她算不得是好女人,我也算不上是好男人,再堕落下去我就烂到骨头里了,稀里糊涂的娶几个姨太太游戏人生也说不准。好在小妹你来了,老天爷派你来拯救我喽!我这才有机会做个好男人,好丈夫,有一个好的家庭!”

    毕庆堂说完,用极为深情的目光盯着谭央,可是,没有取得预期的效果。谭央冷冷的说,“还拯救呢?谁能救谁啊?大哥不愧是哄女人的高手,我爱看文艺小说,你就用文艺腔哄我。不巧的是,我别的长处没有,只是有些自知之明罢了,我能救谁啊?管好自己不拖累别人就不错了!”毕庆堂心中有一丝不祥的预感,他有些慌乱的抓住谭央的手,“小妹,咱们就事论事,不要扯那么远,大哥哄你?我怎么对你,你自己心里还没数吗?我和你结婚,那是一心一意的想和你过好我们的小日子,我不过是想做个能让你幸福的好丈夫,婚后的这一年多来,我是再忙再累也要往家里赶,寻开心的场所我是边儿都不沾,那个丽萃更成了名存实亡的姨太太,你可以亲口问问她,咱们结婚以后,我去没去过她那里?我连小公馆的门冲哪儿开都忘了!”

    毕庆堂越说,情绪越是激动,仿佛他受了天大的委屈,蒙受了不白之冤一般,他只等自己说完这番话,谭央扑到他怀里哭。他心里合计着,到时候哭几声就行了,不能让她哭得太久,要赶快哄好,她一直没吃饭,有身孕的人吃不消。要叫她乖乖的吃饭,然后吃了西瓜就去睡觉,要好好休息,哭是最伤元气的。

    毕庆堂在这里运筹帷幄的掌控着大局,抽冷子,谭央问了他一句,“婚后你没去找过她,那婚前呢?”毕庆堂一愣,谭央又接着质问,“还有你从香港回来和我求婚以后,你白天同我拉着手,看电影、说笑话,送我回家后你就去找她吗?你是不是一面同我谈着高尚的恋爱,一面同你自己都瞧不上的放荡的人鬼混?大哥,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你究竟想的什么,做的什么,我怎么就弄不明白呢?”谭央越说越伤心,说到后来,哭得泣不成声。

    毕庆堂被谭央问得瞠目结舌,他的大局从他手中嗖的溜走了,他落于下风,他无言以对,他不知该怎么解释,这一回,他是真的慌了。

    其实他早就该明白,他一直是自以为能掌控的了谭央,那也不过是,他自以为而已。


☆、35。(33)变奏


    谭央的一番质问,毕庆堂顿失分寸,搂着谭央,他没底气的好言纾解,顾左右而言它。无奈谭央并不屑于他这套,气愤的说,“你把手拿开,我觉得恶心,被你碰恶心!”毕庆堂一愣,缓缓松开了手,面子上挂不住,可还是强笑着说,“小妹,夫妇吵架,有事尽管说事,大哥错了,大哥会认错,你想怎么惩罚都行,只是有一点,不要说太伤人的话,不然今后一起过日子,想起这些话,多令人气馁啊?”

    谭央回头瞅了毕庆堂一眼,“今后一起过日子?你这样的人,谁还要同你一起过日子,”顿了顿,谭央大声说,“协议离婚,你去找你的姨太太们游戏人生吧,只当我看错了人,走错了路,我错的,我改还不行吗?”听了谭央的话,毕庆堂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瞪着眼睛,他猛地攥住谭央的手腕,咬牙切齿的说,“我已经不止一次对你说了,婚姻不是儿戏!你少拿推迟婚期、协议离婚这样的事出气!”

    听了毕庆堂的话,谭央盯着毕庆堂的眼睛,眼泪顿时涌了出来,她绝望的说,“我知道婚姻不是儿戏,所以我不愿稀里糊涂的嫁人、睁只眼闭只眼的做太太。如果嫁给你时我再慎重一些,那么,可能就没有今天的事了。”“你的意思是,你嫁我,后悔了?”毕庆堂紧锁眉头低声质问。谭央也没回答,抽出自己的手,委屈的抹着眼泪。看这情形,毕庆堂顿觉心头不忍,他叹了口气,抚着她的肩头苦笑道,“嫁都嫁了,就别后悔了。”谭央扭过头,伤心的说,“这次的事叫我觉得,也许你并不像你说的那么早、那么深的爱着我,也许你就是哄我而已。我会觉得,”她边想边字斟句酌的说,“我会觉得,这场婚姻,根本就是个骗局。”

    谭央最后的那句话宛如点在硫磺上的引火,毕庆堂听罢顿时一震,随即他暴跳如雷了!毕庆堂气急败坏的指责谭央不懂事,说她信口开河、荒诞可笑,还骂她脑子和良心全被狗吃了。谭央看毕庆堂这个样子,气得直抖,她指着他歇斯底里的喊,“你的什么脾气?你倒是有理了,是吗?”毕庆堂闻言语塞,直愣愣的坐到了床上。其实,他最清楚自己脾气的症结所在,原来他心底里是如此的惧怕谭央质疑他的诚意,婚姻的诚意。

    毕庆堂深陷于自己的情绪中无法自拔,谭央却趴在床上越哭越伤心,待毕庆堂回过神儿来,连忙过去哄她,他一味的检讨自己,一会儿说自己刚刚脾气不对,一会儿又说他没有早些和丽萃断是大错特错,他是赔礼道歉好话说尽也不起作用,再抬头看挂在墙上的钟表,已经凌晨两点多了。毕庆堂心焦的说,“小妹,咱们先不吵了,你吃点儿东西睡觉吧,你生我的气,养好身体养足精神随便你怎么样都行,现在这个闹法你和孩子最吃亏啊!”

    毕庆堂说着,就去整理床褥。谭央抽噎的说,“你不要动,谁要住在你这儿!我回家,我这就回家,明天就同你协议离婚!”毕庆堂一愣,随即按住谭央急切的说,“你说这样的气话干什么?协议离婚?外面说得好听,那是你们读书人的玩意儿,我从来不把那纸婚约当回事儿,你嫁了我就是我的太太了,这辈子都是,有没有那张纸,没区别!”谭央掰开毕庆堂的手,气恼的说,“毕庆堂,你欺人太甚了!”说着,她穿上鞋下了床。“你要干什么?”“回家!”谭央毅然决然的说。

    谭央要走,毕庆堂拉住她的胳膊,“小妹,你要去哪儿?你表叔那里早就不能住人了!你除了这儿,哪还有家了?”“我回同里!”谭央执拗道。毕庆堂无奈的搂着她的肩,心有不忍的说,“我的傻姑娘,别的女人和丈夫吵架回娘家,那是指望着父兄撑腰,你同里还有什么人?你只有我啊!”谭央闻言,哭得更伤心了,她哭着质问毕庆堂,“你就是知道我只有你,你才这样欺负我,对不对?你以为我离开你就活不下去了?你抱着这样的心态,我怎么和你继续生活呀?”

    谭央的这番话让毕庆堂再一次无言以对,谭央见自己再一次说中了毕庆堂的心事,气得心突突的跳,身上也冒出了虚汗。她不管不顾的拉出藤箱,然后打开大衣柜,打算收拾几件常穿的衣服就走,毕庆堂见谭央动了真格的,也慌了神儿,前言不搭后语的解释着,“小妹,不是,我没有这么想,是我离不开你,是我离不开你行了吧?”他想稳住她,甚至他自己都不清楚,这些话到底是权益之计,还是他内心深处自己都不晓得的隐秘。

    谭央拉开大衣柜,就愣在那里了,里面塞得满满的衣服,竟挑不出一件完全属于她自己的,甚至于,就连一个纽扣、一个线头都是她身后的男人给她买的,她无力的靠在衣柜上,不由得哀从衷来,原来,她不止没有娘家人,甚至于,连一件自己的衣服都没有,她一贫如洗,没有亲情、没有金钱、在这个社会里,她没有自己安身立命的根本,也不怪她的大哥会那样的有恃无恐,到底是谁离不开谁,多么显而易见的事情啊!

    毕庆堂忽然明白了谭央傲气的脾性和尴尬的处境之间的矛盾,他心疼她的同时,也深深的自责,他低声下气的说,“小妹,你哪里都不要去,是大哥离不开你,你吵着要回家,这不就是你的家吗?这儿的一切都是你的,你生大哥的气不想看到大哥,你尽管撵我走,我这就到公司去!”

    孩子在她肚里急躁的动了几下,谭央下意识的捂住肚子,她倚着衣柜的穿衣镜,镜中的她孤零零的站在华丽的卧室背景中,苍白无力,被汗湿透的衣服粘在脊背上,冷飕飕的。她的脸贴在镜子上,镜中的自己忽远忽近的,像飘在风中的白纱巾,一切都模糊了起来,她眯上眼睛,浑身脱了力一般的一点点儿往下蹭。

    一双有力的臂膀把住了她,“小妹,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说着,毕庆堂抱起谭央,将她放到床上,摸着她额头上细密的汗,毕庆堂不知所措,“小妹你这是怎么了,你这样太吓人了,我这就打电话去找医生!”谭央睁开眼睛,轻声说,“我有点儿累了,想吃些东西。”毕庆堂连连点头,“好、好、你等等!”说罢,他急匆匆的开门出去了。

    没一会儿,他端着一杯牛奶回来了,“你先喝杯牛奶,我已经叫下边给你做饭了,马上就好了。”谭央躺在被子里,紧蹙着眉头,毕庆堂将她扶起来,要喂牛奶给她,谭央却将杯子推开了,毕庆堂急得眼睛直冒火,“现在不是咱们赌气的时候,你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了,好人都受不了,你还怀着孩子呢!”谭央将手按在肚子上,摇头,有气无力的说,“我想去厕所,扶我。”毕庆堂连忙点头,“好,咱们走!”说着,他将杯子放到床头,抱着谭央进了盥洗间。

    毕庆堂觉得谭央的状态很不好,要在里面陪她,无奈谭央执意不肯,毕庆堂也没有办法,只有出了盥洗间,门在他身后轻轻的锁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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