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莽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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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莽英雄-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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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做好了的一出把戏。官军诚然已渐渐迫近,但决不如阿狗所说的那么严重。东、西梁庄的乌合之众,亦如预料,蛇无头而不行,群情惶惶,却都在焦灼的观望等待之中,至少在这一度之中,不致有何变乱。因为局势是这样容易控制,所以阿狗与张怀商量,决定抛开一切,全力逼迫罗龙文,务必要将徐海和洪东冈救出来,逼迫的手段,就是一个做歹,一个做好,要吓得罗龙文乖乖听命不可。

他们的这出把戏做得很逼真,罗龙文既在刀下逃命,求生之念复炽;看阿狗的态度可以倚恃,便向他求援,“李老弟!”

他问,“你说,我该怎么办?微命不足惜,只要于大局有补,那怕赴汤蹈火,决不敢辞。”

“我不知道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阿狗答说:“罗师爷,胡总督对你言听计从,是大家都知道的;赵文华相信胡总督,亦是大家知道的。这样,整个局势的关键在什么人身上,你自己应该知道。”

这话听来暧昧不明,而在罗龙文却完全了解;他们的想法是,整个局势的关键在他身上,以为他能左右一切,只要他说一句话,徐海和洪东冈皆可安然释回。事实上当然不是如此;但如说眼前的局面,连胡总督亦是无可奈何,这话决不能使他们相信,不如不说。

他还在沉吟之际,张怀倒又不耐烦了,“说啊!”他粗暴地催促,“发昏当不了死!”

“你们要我说什么?”

“你自己知道。”张怀愤愤地说:“做官的就那样子不讲信义?”

罗龙文啼笑皆非。很想反唇相讥,勾引倭寇的海盗,居然责人以信义,岂非空前的笑话?只是话到口边,变成无声的苦笑;看着阿狗,摇摇头而已。

“罗师爷,”阿狗趁机说道:“你到底说一句,是怎么回事?”

“你问我,我问谁?”罗龙文大声答道,“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明白了,胡总督的本心无他;多半是赵文华出的花样。你们肯听我的话,徐、洪二位的性命可保;不肯听我的话,大家同归于尽而已。”

于是,他很见机地答说:“李老弟,这你问得多余。你们知道的,我站在你们这一边。且不说利害关系,论情分,我也不能做出卖朋友的事。”

“好!罗师爷既然够朋友,我们就仍旧往挽救大局这个方向去走。原说我跟你一起到嘉兴去见胡总督;现在官军压境,形势险恶,不但我不能走,罗师爷,你也不能走。”

“那么,”罗龙文沉着地问:“如何救徐、洪两位?”

“有办法!”阿狗指着书桌说:“请罗师爷马上写信给胡总督,说明利害关系。”

“我写!”

说着罗龙文起身坐到书桌前面。张怀替他揭开砚台,注水磨墨;罗龙文铺张吮笔,在思量如何才能说得切实?

“罗师爷的大才,这封信一定会写得很好。不过,这时候用不着讲客气;话不说明白,反会误事。其中的利害关系,请你要指出3点。”

“是的。你说!”罗龙文暂且搁笔,将身子往后一靠,专心一志地倾听。

“第一,是罗师爷的安全。”

“我知道。这应该摆在最后说。”

“这请罗师爷自己斟酌。”阿狗接着说:“第二,人在你们那里,东西还在我们手里。好便好,不好一火而焚之,让赵文华落个两手空空。”

“是的,这话很切实,赵文华不能不顾虑。”罗龙文问:“第三?”

这样反复辩诘,语言似乎不着边际;其实也是阿狗与张怀商量好了,有意来试探罗龙文的。试探的结果,已很明显,也能满意:第一罗龙文对于徐海亦在被捕之列,确不知情;第二、罗龙文毕竟也珍惜自己的性命。因而可以用威胁的手段使他就范。

第二十一章

当然,阿狗不会跟罗龙文一起到嘉兴,变成一方面放虎归山;一方面自投罗网。他跟张怀都认为只要局面能控制得住,便就有了与官军周旋到底的本钱。如今这笔“本钱”已经到手了,罗龙文的本心也探测明白了,不妨开门见山说个明白。

两人对看了一眼,取得默契,便由阿狗发言:“罗师爷,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是赵文华也好,胡总督也好,总之,官军已经无法教人信任。我现在老实告诉罗师爷,这里所有的人马,都看我们两个人的动向;我们俩的动向,要看罗师爷的态度。”

罗龙文一惊!发觉阿狗的态度,已有绝大的改变,原来是帮着官军,平定局势,料理善后;现在变成利用余众,对抗官军。然而,不过片刻之间,何能说服叶麻、陈东等人的部下,甘受驱使?看来亦不过空言恫吓。不过,诸酋部众,蛇无头而不行,正在群情惶惑之际,倘有人出头来维持,其言亦容易见听。所以,即或此刻是说大话,但到了明天很可能成为事实。照此看来,阿狗的这番话,仍旧不能不重视。

“第三,”阿狗在罗龙文对面坐了下来,慢条斯理地说:“罗师爷,我想先请问你,官军到底有用没有用?”

问到这话,罗龙文立即了解了他的意思。因为官军无用,才不能不走招抚这条路子;如今阿狗作此一问,显然是表示,并不惧惮官军,倘或所求不遂,或者一口气咽不下,仍会拼命。官军虽众,亦必落个两败俱伤,那时言官参上一本,不但胡宗宪禄位难保,就是赵文华的前程,亦未见得能由严嵩回护得住。

他在想,这三点威胁,险了自己的一条命,为胡宗宪所珍惜,赵文华未必重视以外,另外两点关系重大,赵文华决不能不顾。

转念到此,慨然答道:“李老弟,你不必再往下说了!我完全明白。这件事包在我身上,还你们新鲜无恙的一个徐海,一个洪东冈。不过,你们两位千万不可轻举妄动,一切的一切,都按原来的步骤做。如何?”

“那么官军呢?慢慢逼拢来了!我们不能坐着等死。”

“不会,不会!我要胡总督马上下令退兵。”

说着,罗龙文已经下笔如飞,将阿狗所提几点,都写了下来,要求胡宗宪立刻跟赵文华交涉:第一、退兵;第二、释放徐、洪两人。

“信写好了!谁送?”罗龙文看着阿狗说:“我有句话,似乎不便出口。”

“不妨!请说。”

“李老弟,你不要误会我是在耍调虎离山的花样,这封信,最好你去见胡总督,当面递交。”此言一出,阿狗与张怀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落在罗龙文脸上,紧盯着看,是要看他说这句话,到底是不是出于本心。

“当然,这里也要紧!你们倒去商量、商量看。”说着,罗龙文起身走到一边,表示特意回避,好让他们密谈。

阿狗觉得确有与张怀细作计议的必要,便使个眼色,首先往外走,张怀会意,紧跟在他身后,到了院子里站定,面对面低声交谈。

“怎么样?”阿狗问道:“你一个人顶得住,顶不住?”

“你,你的意思是,真的想去跑一趟?”

“是的。非我亲自去,不能有确实结果。”阿狗答说:“胡总督或许另有难处,信里不便说,只有当面问他才能弄清楚。”

张怀点点头,想了一会答说:“现在情势变过了,都在等消息。如果骗一骗他们,我想可以骗得过去。”

“怎么骗法?”

“就说各位头儿被扣,是一场误会,大家稍安毋躁,等你去见了胡总督再说。这样不就稳住了吗?”

“这是条缓兵之计。好倒是好,只怕有件事岂不过。”阿狗看着天色,“快天亮了!吴四、小尤两个人的踪迹,不容易瞒得住,那时候真相就会戳穿。”

“这有两个办法。一个是说他们吃里扒外,所以先关起来再说,再有一个办法是,索性把他们放出来,说是一场误会。”

“第二个办法不妥。就照第一个办法做吧!”

商量既定,阿狗将张义胜找了来,匆匆说明经过,请他与张怀合力维持现状。并且约定当天下午,一定赶回,然后找了两匹好马,带着喜儿直驰嘉兴。

罗龙文的信果然有力量,一投进总督辕门,胡宗宪立刻接见。

阿狗在胡宗宪亦是另眼相看的。前几次相见,因为要瞒人耳目,所以彼此装得毫无渊源似地,此刻却无所顾忌,阿狗觉得可以畅所欲言了,“大人,”他说,“徐海怎么样投过去卧底,怎么样从中苦心策应,这些情形,大人完全知道。如今这样子待他,恐怕以后没有人敢替大人出力了!”

话说得很率直,并不怕冒犯总督。胡宗宪内疚于心,亦不以他的话为忤,紧皱着眉,摆出一脸的苦恼,连连答说:“你不要着急,你不要着急!我一定想法子。”

见此光景,阿狗放了一半心,进一步追问:“罗师爷猜想,是赵大人不讲道理。请问大人,可有这话?”

“我也不瞒你,不过我说的话,你千万不能传出去。罗师爷的猜想不错,是赵大人在作梗。”

“为什么呢?”

“他也有他的理由,说朝廷花了这么多粮饷,征调这么多队伍,结果不能把海盗头目一网打尽,对皇上不好交代。”

“大人!”阿狗立即接口,“你怎么不跟赵大人说明,徐海不是海盗。”

“这话,”胡宗宪很吃力地说,“现在讲不清楚了。”

阿狗大骇!汗流浃背,满眼金星,连声音都结巴了。

“怎么讲不清楚?”他说:“如果徐海是海盗,那么指使他去做海盗的人,该怎么说?”

这可真是冒犯了,无异指着胡宗宪的鼻子质问。然而胡宗宪却只能报以苦笑。

“坏的是,徐海过去做过海盗,有案底在那里的,所以分辨不清楚了。”

听这一说,阿狗越发着急,几乎哭出声来,“大人、大人!”他说,“你怎么不跟赵大人解释,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

就因为他没有出家做和尚以前,干过这一行,投过去,人家才会相信。不然,人家为啥拨几千人给他?为啥听他的话?为啥敢来投诚?杀投降的人是伤天害理的呢!“

这下胡宗宪亦变色了。倒不是因为阿狗的话说得太直,而是想起“杀降不祥”这句话。于是,顿一顿足说:“我一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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