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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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倾天下- 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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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阿哥说这话倒跟唱戏似的,一听便是什么戏文里套出来的轻薄言语,但他声音极轻,而十四阿哥刚被八阿哥叫去说话,左近除了没文化的小太监,只得锡保一人,锡保又深谙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之真谛,正仰头做标准四十五度角参详天花板藻井图案,我正眼一瞧二阿哥那张酷似马景涛小马哥的面孔,张了张嘴,想说,终也没说。

              一时十四阿哥走回,也问我打算唱什么。
              托二阿哥赠扇的福,我倒是灵光一现,想好了要唱什么,可是没有一个曲牌名,说出来他们也一定没听过的,还在踌躇间,二阿哥却拍胸脯打包票说不论我唱什么他们只管伴奏就是,虽然我对此持有怀疑态度,但他们三个都无异议,我也无话可说,就这么定下了。
              于是以康熙宝座为中轴线,众人各归其位。十四阿哥鼓筝,二阿哥奏七弦琴,锡保弹琵琶,为琴筝伴奏之签笛则命南府乐人吹奏。
              
              二阿哥、十四阿哥、锡保分别试了乐器音调之后,随着康熙一声轻咳,全场静寂下来。
              我单手打开折扇,右手心朝外,扇口朝左,以羞扇式起,眼波幽幽移向与扇口相反的右面,接一个小定,方开口唱道:“狼牙月~伊人憔悴~~”
              转腕变为新月扇,画出弧形线:“我举杯~饮尽了风雪~~”
              这一举手是先“流”出来,莲步才跟着一投、再投:“是谁打翻前世柜?惹尘埃是非?”
              二阿哥的七弦琴率先拨动,声在五、六调之间,奏响时机卡得极巧妙,与琵琶律调合奏,音色亦是艳丽妩媚。
              “缘字诀~几番轮回~~你锁眉~哭红颜唤不回~~纵然青史已经成灰~我爱不灭~~”我在康熙面前转身扇接上一个拨云扇,恰恰对着西边端坐的四阿哥,每一个无语凝视都是耀眼瞬间,亮过划过,“繁华如三千东流水,我只取一瓢爱了解,只恋你化身的蝶——”
              我磨步斜行; 
            虎口夹扇,手腕为轴,滚扇、抛扇、指转扇三个姿态变化一气作出逆时针划平圆自上而下的“三道弯”绚烂转扇:“你发如雪,凄美了离别,我焚香感动了谁?”倒拈扇柄,抛到左手,自下而上如蝴蝶反向翩然掠起:“邀明月——让回忆皎洁——爱在月光下完美——”
              十四阿哥所弹之筝,在它器止息间悄然透出音调,妙不可言。
              斜身含远意,顿足有余音,我的脑海里却重叠了两个人、两段话。
              ——“等离开这里,如果四哥不肯原谅我,我也不会原谅他。”
              ——“佛经里有阿修罗。阿修罗者,大海中立,水不膝,向下视仞利大。无酒,采四天下花,于海酿酒不成。不端正,惟女舍脂端正。天下弱水三千,我可以只取一瓢。只看你愿不愿意信我,肯不肯等我?”
              “你发如雪,纷飞了眼泪,我等待苍老了谁?”我的视线微微模糊,然而声线坚定拉高,“红尘醉~微醺的岁月~~我用无悔~刻永世爱你的碑~~”
              
              我合扇交回右手,倒卧虎口,换手指出,用扇指点,寻红数绿,用戏腔念白过渡:“一曲伤悲,弹尽尘世泪,胭脂碎,染尽了凄美,浊酒半杯,藏尽愁滋味,画圆月,不想月憔悴,今夜一过又多岁,爱成绕指柔,情难却,青丝俱成灰,故人一去画尽湿,呀,一声轻吟惹是非,无奈花多情,秋风一叹半池泪。”
              琵琶畅情,音色如练,弦琴爪音亲切,反拨鲜悦,我痴痴复唱:“狼牙月~伊人憔悴~~我举杯~饮尽了风雪~~是谁打翻前世柜?惹尘埃是非?缘字诀~几番轮回~~你锁眉~哭红颜唤不回~~纵然青史已经成灰~我爱不灭~~繁华如三千东流水,我只取一瓢爱了解,只恋你化身的蝶——”
              “蝶”字余音未落,我后迈一步,借力助起一个大跳,身体跃起的那一刻,把手臂的线条向上伸长同时加快转扇的速度,高高上抛,舞到绽放,谁不是乘风欲去、天上人间?但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你发如雪,凄美了离别,我焚香感动了谁?”我飘然空手落地,一个背身反腕准确截住刚刚打旋坠下的舞扇,扇柄一顶收回开合,身形宛转,眼神飞荡,若俯若仰,若来若往,“邀明月——让回忆皎洁——爱在月光下完美——”
              仍是云手开扇,旁转绕花,几乎唱到泪眼朦胧:“你发如雪,纷飞了眼泪,我等待苍老了谁?红尘醉~微醺的岁月~~我用无悔~刻永世爱你的碑~~”

              “你依依不舍,白发印苍月,我不忍,风逝青春褪,十指伤离别,你不悔,长袖难挽东流水,美好坠,红烛冷窗对,织不完相思,望不断容颜,不知天涯路难尽,哀伤淡淡追。”伴着我第二段念白,十四阿哥的筝音从吕调转到律调,诸乐器皆随之变调,清澄纤妙,雅丽传神,仿若缓慢流光,也可酝酿此生不渝,把我的情绪推向极至。
              弦乐穿插整场,都受浓酒一般歌词的牵引,仿佛中了不可解脱的爱的迷毒,陷入放浪又令人心碎的生死纠结。
              “你发如雪,凄美了离别,我焚香感动了谁?邀明月——让回忆皎洁——爱在月光下完美——你发如雪,纷飞了眼泪,我等待苍老了谁?”我飙到最高音:“红尘醉——微醺的岁月——我永无悔——”
              最后一句尘埃落定前,我突然一个停顿打住,弦乐未撤,却又卷舌压喉音,一捻折扇唱道:“啦儿啦啦儿啦啦儿啦儿啦 啦儿啦啦儿啦啦儿啦儿啦~铜镜映无邪~扎马尾~你若撒野~今生我把酒奉陪~啦儿啦啦儿啦啦儿啦儿啦 啦儿啦啦儿啦啦儿啦儿啦~铜镜映无邪~扎马尾~”
              唱及至此,我折腰应两袖,一手兰花指捺出,一手以扇托腮,回到最初开场含羞未出之守势:“——我若撒野——今生谁把酒奉陪?”

              乐止音散,一片安静到可听见自己轻浅呼吸的沉寂中,康熙一拍手。
              他的右手拍打在左手掌心,发出清脆的声音,然后全场的掌声赞誉声一下从四面八方潮涌而来,连离我最近的十四阿哥也离筝站起身为我鼓掌,锡保斜坐于青色镶锦边茵褥上,一手扶琵琶,一手持拨子,微微扬首,神色无比复杂地望望我,又望望一旁二阿哥,二阿哥把膝前七弦琴推置边上,慢慢站起,锡保亦跟着起来。
              我收回目光,扇交左手,右手压左手,施施然向正走下宝座的康熙恭礼。
              “好。好歌,好舞,好器乐。看来今次朕是罚不到你们,你们告诉朕,想要什么赏赐?”
              康熙行到我身前,虚抬手令我起了,一时二阿哥他们也聚过来,聆听康熙问话,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仍由二阿哥嬉皮笑脸道:“皇阿玛欢喜,就是大赏赐、是儿子的福气——不枉咱们一番卖力,总算逃了皇阿玛的罚,求赏赐不敢,想跟皇阿玛讨首诗回去张贴在书房里学习。”
              康熙一笑,背手略踱了几步,所有人都屏息静气,预备洗耳恭听。
              “今夕丹帷宴,联翩集懿亲。传柑宜令节,行苇乐芳春。香泛红螺重,光摇绦蜡新。不须歌湛露,明月足留人。”康熙诗情才艺果然十分出众,且行且吟,不一刻就道出一首颂扬今日家宴的盛大和喜庆的五言绝句。
              众人交口称赞中,早有笔贴式以丹砂底色金云龙纹丝绢纸笺誊写好一式四份,小太监恭恭敬敬双手捧着上来分交我们四人。
              接了御诗,男的要磕头谢恩,而我深深福礼即可。
              康熙呵呵笑着,十分高兴。

              二阿哥他们都有随身跟班的小厮接去御诗收好,只我身边无人,仍捧在手里,二阿哥看我一眼,自己一拍脑门,大声道:“对了,玉格格那儿可用不着书房罢?且要如何张贴御诗?”
              一语既出,场中诸人都看我如何作答,康熙本已回身要走,也停下了脚步。
              我并不看二阿哥,只抬眼望着康熙甜甜一笑。
              康熙也知道我平时待得最多的地方要么是卧房,要么就是吃饭的地方,因摆摆手,一笑道:“随玉格格贴在哪儿,朕都准了!”
              我笑道:“今儿下午小阿哥们做咏梅诗时,皇上曾赞十七阿哥的诗品上佳,不如玉莹就将御诗送给十七阿哥,祝十七阿哥新年新学问,更上一层楼,好么?”
              康熙自然是再无不允的,于是魏珠已经领着十七阿哥上得场来,我亲手将御诗妥帖交给十七阿哥。
              十七阿哥今日又得荷包又得小刀又得御诗,可谓新年大发财,开心的满面放光,跪地给康熙叩了个大大的响头,蓬的一声,倒唬了康熙一跳。
              魏珠赶紧扶起十七阿哥,我帮他揉揉额头红处,二阿哥在旁嘴不饶人:“仔细着,仔细着,一会儿头上鼓起个大包来,十七阿哥走路又向来比人慢一拍,这回可好,成了寿星公,不怕走得慢,只一颗大头一伸就比人多伸半步,也算补回来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寿星公明明是道教天上二十八星宿之一,二阿哥却跟着念起佛号,且有意学了四阿哥平日神气,我看在眼里不禁抿了嘴闷笑,就连康熙也啐他。
              二阿哥自己也笑,又转过脸冲西边座位上四阿哥问道:“老四,玉格格一曲《发如雪》艳惊四座,刚才我看见连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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