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斗在新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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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斗在新明朝-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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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这边李佑等了一刻,有差役出来道:“不知怎的,唤我领你进去。”
    李佑便跟着一直往里走,穿过了两个走廊,来到一处大厅堂外,上面挂着静思堂字样的牌匾。只听得里头欢声笑语热闹得很,另有管弦丝竹不绝于耳,无数小厮侍女从几个门口不停穿梭进出,李佑知道这必是宴会所在了。
    又有小厮领着李佑进屋去,在角落里候着。没等几分钟,黄师爷扭头看到李佑,便对位于首座的朱老大人道:“那李佑已经来了。”说罢冲着李佑招手。
    李佑赶紧上前磕头道:“小的拜见老大人和各位老爷。”
    老大人微醉,问道:“可是人生若只如初见的雅吏否?”
    李佑谦虚道:“老大人当前,怎敢称得雅字。”
    说完听见陪侍一旁的妓女扑哧掩嘴一笑,有些放肆的道:“青皮好狗儿,颇能自知嘛,赏你三两银子作首词罢。”她自持交游广阔,李佑区区一个小衙役奈何不得她,其他书友正常看:。
    李佑抬眼看去,那妓女瓜子儿脸,秀目多情,容貌清丽雅致。听她说起三两银子,语气尖酸,又见她能坐老大人身旁,便猜测这女子是本城名妓姚兴儿。“不识好歹的贱人,胆敢如此戏弄我,你家老鸨又作恶在前,那就怪不得小爷了。”被连番惹得恼火的李佑暗暗切齿。
    那边陈知县和黄师爷都有些不悦,打狗还得看主人,姚兴儿再有名气也不过是娼妓之流,此种场合这般言辞委实有些不识好歹了。
    李佑看老大人没有说话意思,假意问姚兴儿道:“这位说话的姐姐可是姚兴儿么,小的慕名久矣,见得面来名不虚传,愿献诗一首赠与姐姐。”又对老大人说:“此乃鄙俗游戏之作,恐唐突了老大人。”
    朱老大人摆手道:“不妨。”
    小爷这首抄来的诗能恶心死姚兴儿你!李佑缓缓地念道:“二八佳人巧梳妆,洞房夜夜换新郎,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
    只见筷子纷纷落手,在座的都是本城有名的士绅,一时俱都呆滞片刻,又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反正戏谑的是妓女,笑便笑罢。都没想到李佑会搞出这么一篇东西,与“谁翻乐府凄凉曲”和“人生若只如初见”这样的词心理落差太大。
    李佑继续念道:“装成大家闺阁女,扮做一副好心肠。迎来送往知多少,惯作相思泪两行。”
    笑声更大了,这姚兴儿惯会吟诗诵词、鼓琴弹唱,深情款款的样子,这后四句写的虽然尖酸但倒也形象。连另外几个妓女也忍不住偷偷抿嘴一笑,在她们看来,姚兴儿是有点做作了,怎奈人家读书人喜欢这个既风雅又深情的调调。
    姚兴儿脸色雪白,几无人色,她这类型的妓女,十分讲究青楼才女的名声。卖的不是物品,是品牌。在这个本城名士云集的场合,李佑念出这琅琅上口、很有新意的歪诗,还特意点名献与姚兴儿,万一广为流传开来,她这名声算是毁于一旦了,其他书友正常看:。
    想到这歪诗挂着自己的名头流行起来的可怕后果,姚兴儿痛苦不堪,悔不该为了谢妈妈故意落他的面子,反而把自己赔进去了。越想越悲凄,无颜留在此处了,捂着脸大哭而去。
    朱老大人仕宦多年,见惯风月,姚兴儿还不放在他心上,只是对李佑说:“不想听到如此滑稽的打油诗,倒也有几分歪才。不过如此欺辱妇道人家,未免有些狭隘了。”
    我可不能给大家这个心胸狭窄的印象,李佑顿时叫屈道:“老大人可不知道,她们害的小人我要被革除差役了,分明是她们有错在先,怨不得小人报复。”
    陈知县此时插嘴道:“不得放肆!谁革除你了?”
    李佑添油加醋地说:“昨日姚兴儿家的谢老婆子来寻小人,道是要三两一首买小人的词,小人虽然不通礼义,但也知道自尊自爱,不愿卖词。这谢老婆子便威胁小人说使唤周县丞收拾小的,不想今日周县丞果然寻了个错把小的革除了,小的便来这里找知县大老爷喊冤,倒是无心冲撞了老大人在此。”
    朱老大人从苏州府就听说了这两首词后很是喜欢,想着虽然李佑身位卑贱,但会写诗词也说明是个知道读书向上的人。今日见到了李佑看他年少英气,有几分说不出的洒脱自然,于是心里就偏向了几分。
    但朱老大人又决不能因为李佑的一面之词就抨击朝廷命官,哪怕是个小小的八品县丞,斥责李佑道:“小子胆敢私相揣测、妄言上官事非!”又对陈知县说:“事情还查明白的好,不要冤枉了这样有趣的衙役。”
    闻弦歌而知雅意,陈知县避席揖拜道:“下官回去便处置此事。”
    李佑拖着长影,步出公馆,想着身后那亭台园林、想着那山珍海味、想着那管弦丝竹,望着血红般的夕阳喟然道:“吾辈只能与老鸨、妓子相争乎!不甘于此不甘于此啊!”

第九章 收税收了小姑娘
    第九章收税收了小姑娘(本章免费)
    送走朱老大人后,黄师爷将李佑叫过来仔细询问了一番,安抚道:“你且安心差事,就算没有老大人发话,我也是保得你的,其他书友正常看:。”
    师爷这话倒不是假的,他陪着东家知县到任以来,一直使唤李佑办事。因李佑不似那些老差役奸似鬼、滑如油,他办事用力,不偷懒耍滑(其实是被两顿板子打怕了),不谋私利(其实是年轻没经验,倒不是不想),让师爷用的十分顺心。以后也还用得到,哪肯让周县丞莫名其妙的打发走。
    陈知县把谢老鸨传到县衙,问清事由,判她“弄权生事,掌嘴三十”,其他书友正常看:。便有皂役噼里啪啦抽了谢老鸨三十大嘴巴子赶了出去。周县丞对李佑的处置也被撤销了。
    对于周县丞本人,陈知县没有任何表示。为了衙役老鸨子这样的小人物根本不值得去做什么,毕竟同为朝廷命官,必须要留些体面,官官相护这个规矩可不是平白虚构的。
    话说另一头,李佑的《赠姚兴儿》这首歪诗,以最快的速度流行了起来,比之前的两首精品词热门多了。一时达到了“县内街头巷尾,但有人处,便有议论李诗者”的效果。
    这诗浅显易懂、琅琅上口,深受广大劳动人民欢迎。调侃讽刺的又是可望不可及的、嫖不起的名妓,充分满足了底层人民群众酸葡萄恶趣味心理。甚至产生了“李小衙役求欢被某名妓拒绝后恼羞成怒报复”的流言蜚语。
    却说姚兴儿,以青楼才女形象闻名,然善泳者溺于水,却被李佑以文才(这个词值得商榷)重重一击,形象大毁。这几日闭门谢客,传闻每天以泪洗面。这都不算什么,只要有人气能东山再起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但最打击人的是,她那些相好的士人们也都不大登门了。
    正在风头浪尖上,上门找姚兴儿,万一被那小衙役知道了,再编两首歪诗传诵传诵怎么办?大家都是读书人,那还要不要脸了。再如果姚兴儿求你为她写诗词、造舆论和那衙役打擂台怎么办?赢了很丢人,因为你自降身份和一个市井之徒吵架;但输了更是丢人。所以还是暂且躲着吧。
    更有恶毒的人想,等过些日子姚兴儿必然自降身价,到时候十两银子能嫖好几次了,何苦现在巴巴的送银子去。
    以前有几分借势自骄的谢老鸨和姚兴儿事先绝对没想到,现实如此残酷,那些能在县里呼风唤雨的所谓人脉,简直就是沙滩楼阁,连一个衙役都奈何不得。
    李佑还惦记着无数网文里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的脑残情节,轮到自己了一定要斩草除根才能证明自己不是脑残。怎奈经验不足,想不出什么招数,于是找赵捕快商量。
    赵捕快认定李佑有知县撑腰,有意讨好。便给出了个主意,找个无名死尸丢到姚兴儿家门口,随后以查案为由便将谢老鸨和姚兴儿一齐抓了,不送大狱自行关押,到时是圆是扁还不由得自己捏搓。
    这招李佑很欣赏……
    怎奈一时间找不到合适尸体,过了几天另一桩公事差遣下来,李佑便忙得把这事甩到脑后了。因为县里这个月安排了捕快们分头下乡催讨欠税,有点让李佑焦头烂额。
    本朝以前有田亩税、丁口税,都是直接收粮的,甲申之变后,朝廷推行摊丁入亩、亩丁合一成了田丁税,因当时首辅嫌运粮损耗太大,遂定只收银子。后因一来粮价不定,只收银钱容易谷贱伤农;二来南北京师每年需粮近千万石,缺口太大。所以田丁税又改成了半粮半银,天下府州县各有定额。苏州府的税赋之重本朝一直是全国第一,其中虚江县有田地一百七十万亩,每年负担的田丁税额度是十二万两白银和二十万石粮。
    去年的年景不是很好,虚江县各村庄里甲很多欠税的,这倒不关陈知县的事情,那时他还没到任。但今年还收不齐就影响了上司考核啊,陈知县有点着急,眼看着春花田(江南农田冬季种的油菜麦子之类的)纷纷有了收成,便将如狼似虎的衙役们派遣下乡去催讨去年欠税,李佑也分到了些任务。
    这日,李佑领上张三李四两个帮役,征了艘小船。来到马头庄,见了几个里长粮长,便由其中一人带着去收税了。
    第一家,去年田地被大水淹过,收成很差,尚欠五钱银子七斗粮。这次来倒是补齐了,李佑指挥手下装船继续。
    第二家,前些年生了三胞胎,如今都六七岁大了,活干不了但吃的不少,日子苦巴巴的,欠银七钱。可怜巴巴的把家里银钱都凑齐了还是不够,又捉摸出一个钱窜子,有个五六百文,一并收了,书迷们还喜欢看:。张三李四直嘀咕,回头还得找钱铺换成银子,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比价。
    第三家,更惨。家里本有一对老夫妻,一儿一女。儿子去年服役在外,父亲得了重病去世,如今家里只有孤女寡母。却欠了一两三钱银子和两石粮。只见那老妇人嚎啕大哭道是实在没有可缴的。带路的粮长也摇摇头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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