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和人-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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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和人-王火-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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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鼎山,是居正的湖北同乡,又是司法界里的留法派。在北洋军阀统治时期,司法界只有留学英、美和留学日本两派,以留日派得势的时 期为多。那时,留法派还未出现。到这些年,一些留法出身的法学人士,涌进司法部门,形成了留法派。像毕鼎山,他一方面是湖北人,一方 面是留法派,一方面又投靠了C。C。,简直像一只三脚鼎了!C。C。一直在叫嚷“司法党化”,并且付诸行动,培养司法人才的“法官训练所”, 掌握在C。C。手里。在司法界,C。C。逐渐有举足轻重之势。所以,毕鼎山是个实力派人物,童霜威虽然心里厌恶他平时的刚愎跋扈,也看不起他 的贪污腐化,认为他是蝇营狗苟之流,脸上却不能不敷衍他。
毕鼎山虽是法国留学生,有趣的是他向来迷信拆字、算命、相面、打卦、起课,也相信扶乩。南京的新街口、夫子庙一带的星相名家,不 管是男是女,是瞎子还是“铁嘴”,他都躬诣聆教,出高价请人相面、批八字……他公馆里有时也摆乩坛,请人在家里装神弄鬼扶乩。只要谈 起此道,他就津津有味,滔滔不绝。今天,他来,刚谈几句话,就见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份毛笔朱批的旋风装纸帖,说:“我给你看样宝贝!昨 天,我拿了蒋委员长的生辰八字没有明说,在夫子庙花了三十块钱,请鼎鼎大名的徐文明给批了个命。徐文明虽是瞎子,人都称他徐半仙,你 看看,委员长的生辰八字多好啊!徐文明说他五十岁到六十岁之间,能逢凶化吉。看了这,我算是放心了!我看,吉人天相,他一定能回来! ”
童霜威只能翻阅着他递来的“宝贝”,顺着说:“是啊,我也这样想啊!”
童霜威倒也不是不相信算命看相。中央要人里,相信命运,迷信星相,喜欢找人看相算命的十分普遍。童霜威有时遇到心里烦闷或有疑难 无法解决时,也曾找过算命看相的问一问进退。但总觉得自己是带点逢场作戏,虽“信”而不“迷”,自己更不相信扶乩,不会在家里摆乩坛 。现在蒋介石出事在西安被扣,他当然不相信凭一个瞎子信口开河就能回来。虽这样想,却想把算命的事岔开去,免得毕鼎山谈得没完,就说 :“张、杨在西安事变后发出的通电,提出的八项主张,不外是停止剿共、改组政府、释放政治犯等,你听说没有?”
毕鼎山点着拔顶的脑袋,点头说:“听说了!其实,我看全答应了也可以,目的只要争取蒋委员长能回来。至于回来后是不是那么办,或 者办到个什么程度,只要蒋委员长回来了,主动权还是在委座手里。你说是不是?”
有喜鹊在外边“喳喳”叫。喜鹊也许是停在屋脊上或是停在大树上。这种黑白花翘着长尾巴喜欢跳跃的鸟,人都喜欢听它叫,说是听到它 叫吉祥如意。听着喜鹊叫,童霜威不禁想:到底鸟就是鸟!它并不知道谁在西安遭到了劫持,也不介意谁的死活,叫得多么欢乐多么高兴呀! ……听毕鼎山在问:“你说是不是?”他忙敷衍着点头:“呣呣,呣呣!”
毕鼎山摸洋火点烟斗,继续说:“啸天兄,那八条我仔细研究过。比如说吧,要改组政府,容纳各党派共同负责救国,答应了我看也没什 么大不了。容纳的权在我们,容纳多少,容纳多长时间,吞掉你,吃掉你,翻手是云,覆手是雨,可以灵活的嘛!国与国之间,签订的条约说 撕毁都可以撕毁,何况同张、杨他们打交道!”
童霜威不想听他发表高论,将那份“宝贝”退还到毕鼎山手里,起身踱着方步,说:“收着吧!就这么一件事,已经看得出你的一片忠心 了!”心里却想:无聊之至!
毕鼎山听了高兴,吸着烟斗说:“是呀,自从委座在西安蒙难到今天,我真是食不甘味、寝不安枕。我们可以失去一切,但不能失去最高 领袖!说心里话,我真怕有人借机打着营救蒋委员长的招牌,却要置蒋委员长于死地!直到昨天,徐文明给批了命,我才算是安了心。你明白 ,现在除了亲日派,差不多的中国人都恨日本帝国主义。我看得出,连你这位日本留学生也反对日本侵略。蒋委员长其实何尝忍得住日本人的 气,但他面对的困难太多了,有他,才有我们的国家民族,说他不抗日那是冤枉他。要是将他害了,共产党如洪水,亲日派和日本人如猛兽, 中国何堪设想呀!”
童霜威明白毕鼎山这段话颇能代表!〃!〃中的一些人的看法,点头说:“说得极是!说得极是!这两天报载绥东、察北伪军又在进攻,我军 正在风雪中奋勇杀敌!日本飞机在侦察助战,军用品也都是日本派汽车运送,确实不能叫人忍受啊!”说到这里,他站起身来,来回蹀躞,心 里充塞着愤愤的情绪。忽又想起那夜日本总领事馆派个名叫“若杉”的人送礼品的事,心头混杂着一种生气和懊糟的感觉。那件事,退掉礼品 后他秘而不宣,从未声张,只怕惹起麻烦,造成事端,遭人误解和物议。因此,沉默不语,下意识地向窗外马路上张望。窗外,有了阳光,马 路上有汽车驶过,一辆捕捉野狗的木栏推车走过,栅栏里被捕囚的几只野狗汪汪乱吠;有一群附近汇文女中穿制服的女学生嘻嘻哈哈有说有笑 地在路边走。……
办公桌上电话“滴铃铃”响了。童霜威接起电话,听出并猜出是谢元嵩的声音,碍于毕鼎山在身边,开口先说:“啊,听说早上你给我打 过电话?”
谢元嵩的声音总是那样神采飞扬:“是啊!我的……”
童霜威打断他话说:“收到了!收到了!我准时来!”
谢元嵩哈哈笑了,说:“提前吧,马上光临!现在也快十一点了,我恭候大驾!”
童霜威怕他噜唆,又觉得同毕鼎山谈得味同嚼蜡,说:“好好好,我马上就来!”说完,挂上了电话。
毕鼎山识相地站起身来,说:“怎么?有人请吃饭?”
童霜威含糊地笑笑,也不正面回答,却把桌上的卷宗朝黑皮公事包里一塞,“啪”地揿上揿扣,有下逐客令的意思,说:“下午再接着聆 教吧,刚才谈得很痛快,得益匪浅。”
毕鼎山叼着烟斗,喷着烟,打个招呼朝对面女秘书钱敏敏的办公室里去了。童霜威匆匆提着公事包下楼,让尹二开车送自己到杨公井大同 粤菜馆去。
太阳时隐时现,道路潮湿。街两边的招牌像春日天空中的风筝琳&满目。童霜威的“雪佛兰”车与一些鸣着喇叭的汽车擦肩而过,超过差点 将路堵塞的许多黄包车,到达大同粤菜馆门首时,车刚一停,讨钱的小叫花子一下就拥来三四个。只见一个穿长袍外罩黑色马裤呢中式长大衣 戴呢礼帽的人走上来,掏出些两角小洋银币打发走了叫花子,满面春风地开了车门,九十度鞠躬,上来迎接,嘴里恭敬地招呼:“秘书长来了 !”
童霜威开初见这人用两角小洋的银币打发小叫花子,心里就想:好阔气呀!现在,打量这人,约摸三十几岁年纪,白净脸透着秀气,中等 个儿,微胖身材,有点气度,仪表不凡。因为不认识,童霜威只是轻轻哼了一下,算是回答。中年人却像十分熟悉地把右手作出“请”的姿势 ,说:“秘书长,请进!谢委员在里边恭候大驾,在二楼雅座里。”
童霜威估摸不透此人是谁,点点头。迈着沉重、稳健的步子走进肉香、油味弥漫的大同粤菜馆去。只见那人拿出一张五元的新钞票在递给 尹二作小费。童霜威佯作看不见,心里却想:谢元嵩手面这么阔绰干什么?此人又是干什么的?纳着闷葫芦,跨步进了大同粤菜馆的大门。
中午时分,馆子外是匆忙来往的行人。馆子里门庭若市,门口也有许多好奇围观的人。放在柜台旁边的几个大铅丝笼子里边,养的尽是黄 、黑、青各色相间的斑纹蛇。一只最大的铅丝笼子里,养着一条粗若碗口大的花蛇,上竖一块木牌子,用红字写的是“广西金钱豹”大蟒蛇。 它盘绕在那里不时伸缩着身子,间或昂起头来,吐吐!形血红可怕的舌头。
童霜威引起一阵生理上的厌恶。蛇这种动物,他怕看,对吃蛇,也无兴趣。他急匆匆地朝楼上走去。
大同粤菜馆在南京是个讲究的时髦馆子,价钱贵,来吃的不是官场中人,就是商界巨子。
一个围着狐狸披肩的贵妇人,雍容华贵地挽着一个穿西装大衣的中年人也在往楼上走。童霜威认得那个中年人好像是市党部的某副主任委 员。有一次,在一个宴会上见过的。他有心避开,不想打招呼,跟在后面低着头上楼。
楼上雅座的男女招待,一个个油头粉面穿得雪白干净。四壁墙上有山水花卉画和钟鼎文、石鼓文屏条,布置得不俗。一扇大屏风上边写着 菜单和“龙凤会”、“龙虎会”、“三蛇会”的介绍,童霜威也不多看。上了楼,楼上有留声机轻轻在播放着一张嗲声嗲气的唱片,好像是黎 明晖在唱什么歌。一个女招待笑脸迎上,似乎看到了童霜威的披风和蓝袍马褂,已经知道来的是谁,一下子就将童霜威引进一间单独隔开的雅 座室里去了。
雅座室里,布置却很俗气。挂了些京剧名伶、电影明星的染色照片。圆桌上放着瓶花,朝街的玻璃门窗洁净明亮。女招待掀开门帘,童霜 威见谢元嵩正坐在那里喝茶。桌上早已摆好了三副象牙箸和红花瓷精致仿古匙碟。
谢元嵩见童霜威进来,满面是笑地起来拱手,亲热而又玩笑地说:“啸天兄来了,好好好,好好好,恭候大驾,如久旱之望云霓了!”
两人握手毕,童霜威脱下披风,一个女招待给他挂上披风、礼帽与围巾。坐定,接过谢元嵩从茶壶中倒了递过来的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茶, 看着桌上已经摆好的三副杯碟和筷子,说:“有外客?”“没有。”谢元嵩答,脸上神秘难测。
“你今天有什么事不成?不要故弄玄虚了!把闷葫芦揭开不好吗?”童霜威接过女招待送来的热手巾把揩着脸,带三分打趣地说。
矮胖秃顶皮肤光溜溜的谢元嵩,长着两只蛤蟆眼和一张蛤蟆嘴,笑起来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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