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和人-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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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和人-王火- 第3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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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霜威说:“我也是想多知道一点亲眼目睹身历其境的人讲的情况,眼见是实,耳闻是虚嘛!”
黄炎培嚼着炒鸡蛋说:“过去,我听说对抗战颇多贡献的着名爱国侨领陈嘉庚一九四0年率领南洋华侨回国慰劳视察团,回来慰劳抗日将士 和进行视察。他先到重庆,看了种种不良现象很不满意。后来就去了延安。看到中共领导军民抗日卓有成效,确信只有中国共产党才能救中国 。从此,他改变了政治态度。从那,我心里也一直抱着个想到延安看一看的愿望。我们这次有机会去,主要目的是希望国共团结,政治解决, 去商谈的。但还有个'副目的',就是参观延安,想实地看一看,比一比。结果,应当说:印象良好!”
“怎么呢?”姗姗夹空心菜给黄炎培和燕翘吃。她发现黄炎培对红烧肉和鲫鱼不去碰一碰,只吃空心菜和炒鸡蛋,不禁问:“黄老伯,您 不吃荤?”
黄炎培哈哈大笑了,说:“我不吃荤倒不是信佛吃斋。肉汤我也喝!主要是由于我的性格。我一九一七年夏天,游新加坡海滨,亲眼看到许 多捕鱼人出海归来时,船上满载活鱼。天热,怕鱼死了腐臭,捕鱼人将活鱼一条条破腹杀了,挖掉内脏,丢到另一只空船里去。被杀死掏去内 脏的活鱼疼得蹦蹦跳跳,半晌才死。我想:人类为了吃,这样残杀生物,太残忍了。就立下素食的志愿。一晃已经二十多年了!”
家霆不禁想:他是个感情很丰富的老人呢!
燕姗姗夹一筷炒鸡蛋给黄炎培,笑着说:“黄老伯,您就多吃点鸡蛋和空心菜,喝点汤。鱼肉就归我们吃了。”她指指寅儿,“我们家还 有只?猫'呢!我们既吃鱼肉,又听你讲延安,真是太赚了!”黄炎培笑着说:“好,我就再讲延安。那里,抗战气氛极浓,人家是真正在全面抗 战的。在那里受到热烈欢迎,党、政、军高级领导干部见到不少,还见过一些在延安的我以前的熟朋友,甚至有我的学生。感到他们个个稳重 、谦虚、朴实、诚恳,说起话来都有见地,学识不浅。我想,有好的领导干部,该是他们所以能成功的相当主要的原因。”
“延安市面怎样?”燕翘问,“繁荣吗?”
“延安是经过几次日机的大轰炸最近从瓦砾堆上重建起来的。陕北本是很穷的地方,生活当然艰苦。住的是窑洞,市面也不可能繁华。但 老百姓都很健康,衣服也算整洁,所有的人都露着愉快的笑容,不论男女都有朝气。有一种一致、同心同德的精神面貌。那里绝不拉壮丁,志 愿从军是光荣的事。有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社会风气,有一股蒸蒸向上的发展气势。我们在那里是行动自由,他们不怕人看,也不护短,实 事求是。什么妓女、乞丐、小老婆、鸦片烟、赌博,都没有!更未见特务横行霸道,官僚贪污腐化。那里是一个干净的上进的社会。”
“看了不少地方吗?”童霜威问。
“利用会谈以外的空隙时间,会见了'三三制'政权的一些非共产党的人士。如陕北有名的李鼎铭先生。又参观了市容、供销合作社、信用 合作社、银行、延安大学、光华农场,还有日俘的十本工农学校,参观了宝塔山等名胜古迹,对经济方面的减租减息、变工队的互助方式、货 币流通、商品贸易和机关里实行的供给制等都进行了了解。也考察了工农业生产情况,访问了劳动英雄。在文教、卫生等方面也进行了访问观 察。总之,感到人家是在做革命工作,在为事业和理想奋斗,人家是在踏踏实实抗战,不像这大后方乌烟瘴气钻营私利。”
燕翘停筷说:“真那么好?是不是故意安排了让你们看的?”黄炎培摇头,笑着说:“绝不像都是故意安排出来的,确是很好。所以中共 说国民党是代表着大地主大资产阶级利益的,而他们是代表的人民利益。所以,连美国军政界都有一些人说他们的好话。这并不奇怪!”
童霜威问:“对中共的一些领导干部,印象如何?”
黄炎培喝着汤,答:“我的印象,他们有的领导人水平很高,很有学识。在领导干部之问,亲密无问,彼此间的关系是正常平等的,毫无 拘束,常常谈笑风生。”
“谈谈毛泽东吧!黄老伯。”家霆这是坐上桌子吃饭后第一次开口说话。
黄炎培朝他看看,说:“人都叫他毛主席。他的经历,他所领导的边区为他赢得了崇高的威望。他几乎烟不释手,他好像博览群书,具有 坚强的意志。住的窑洞,光亮整洁。身材结实健壮,头发往后梳去,下巴上有个黑痣,一口湖南话,声音低沉柔和,侃侃而谈。我有时听不清 楚。走动时,慢腾腾地拖着脚步,步态稳重,镇定自若。说话很会打比喻,据说去年冬天,赫尔利到延安时,要中共解散军队,说可以订个协 议让中共在政府中取得一个地位。毛泽东说:这不行。赫尔利说:这个协议将使你在大门里有个立足之地。毛泽东立刻回答他:假如你被反绑 着双手,即使走进了大门,又有什么用呢?”
燕寅儿说:“精彩!”
黄炎培说:“我们六位参政员到达延安时,毛泽东等领导人都来迎接。我们出延安城南门,到达陕甘宁边区招待所,地名瓦窑湾,每人一 问卧房,招待得很周到。到延安的第二天下午,就同毛泽东、朱德、周恩来、刘少奇等举行了正式会谈。大家十分融洽,畅所欲言。当我们谈 到国共双方商谈的门没有关闭时,毛泽东风趣地接过话题,说:双方的门没有关,但门外有一块绊脚的大石头挡住了。这块大石头就是国民大 会!他们同我们都一样,认为旧的国民大会不能代表民意,他们提出为着团结全国各党派及无党派代表人物,共商国是,应当召开民主的政治会 议。”
童霜威说:“你同毛泽东谈了什么没有?”
黄炎培点头说:“啸天兄,你这问题问得好。确实是谈了,而且不止一次。有一回,毛泽东问我感想怎样?”
燕翘说:“你怎么说?”
黄炎培说:“我说:印象很好!不过,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他说,好呀,欢迎!”
姗姗说:“黄老伯,你问了个什么问题呀?”大家都很感兴趣,一起静静听着。
黄炎培说:“我说,我生六十多年,耳闻的不说,所亲眼看到的,真所谓'其兴也浮焉'、'其亡也忽焉',一人,一家,一团体,一地方, 乃至一国,不少不少单位都没有能跳出这周期率的支配力。大凡初时聚精会神,没有一事不用心,没有一人不卖力,也许那时艰难困苦,只有 从万死中觅取一生。既而环境渐渐好转了,精神也就渐渐放下了。有的因为历时长久,自然地惰性发作,由少数演为多数,到风气养成,虽有 大力,无法扭转,并且无法补救。也有为了区域一步步扩大了,它的扩大,有的出于自然发展,有的为功业欲所驱使,强使发展,到干部人才 渐见竭蹶,艰于应付的时候,环境倒越加复杂起来了,控制力不免趋于薄弱了。一部历史,'政怠宦成'的也有,'人亡政息'的也有,'求荣取辱 '的也有。总之没有能跳出这周期率。中共诸君从过去到现在,我略略了解的了。就是希望找出一条新路,来跳出这周期率的支配。不知你们执 了政,跳出这周期率的新路有没有?”
燕寅儿说:“啊,这个问题提得好尖锐呀!他怎么回答的?”她一直仔细听着,这时忍不住开口了。
黄炎培笑笑说:“他答得很好!他答:我们已经找到新路,我们能跳出这周期率,这条新路,就是民主!只有让人民来监督政府,政府才不 敢松懈;只有人人起来负责,才不会人亡政息。”
燕翘和童霜威竟同时都点起头来。
黄炎培说:“我想,这话是对的。用民主来打破这个周期率,怕是有效的!”
童霜威放下饭碗,说:“回答得确实是好!现在,国民党已经腐化得非常可怕了!只是人民毫无监督政府的权力。可是,国民党的领导人恐 怕既想不到这个答案也不会用这个答案。”
燕翘喟然长叹:“我已经老了,但血还是滚烫的!我是老同盟会员,老国民党人。当年愿意抛头颅洒热血,并不是为了一己的私利,而是为 了民众。今天我也是这个态度,任它是谁,谁能使中国富强,不受列强欺辱,谁能使中国国泰民安,我就应该赞成它!谁不如此,我就应该反对 它!但我到底又是老国民党人,不能不受党纪约束,这就使我常常心中痛苦了。”
童霜威劝慰说:“翘老,你的话使我肃然起敬。但我们虽老,责任犹在,是非曲直,为国为民,也不能以党徇私啊!”
黄炎培点头说:“是啊是啊,我与啸天兄有同感。我们虽老了,也还不太老。为国为民,一个党,不好,说它好,那不行;一个党,好, 说它不好,也不行!要好好比较。这次延安之行,时间虽短,我认为会影响我今后。我的一些模糊的思想逐渐得到了澄清。我正在写一本《延安 归来》,详细地把亲眼所见的中国共产党的施政政策和解放区的成就,写出来,让人知道真相。书可以由中华职业教育社国讯书店出版发行。 这一次延安之行,可以说是胜读十年书了!”
燕姗姗说:“黄老伯!我想在报一L发个简讯,就说您将写这样一本书出版,可不可以?”
黄炎培高兴地点头:“当然可以!你这是替我做做广告,我很高兴。不过,你别说在国讯书店出版,免得造成不必要的困难。”家霆说:“ 黄老伯,根据你刚才谈的,我同燕寅儿合写一篇《黄炎培先生谈延安之行》在《明镜台》上发表,可以吗?”
黄炎培爽朗地点头:“可以,我不怕!不过要忠实于我的原话。”
家霆很喜欢黄炎培这种明快、爽气的性格。他这老年人,很有点青年人的朝气。
饭后不久,黄炎培告辞回去。童霜威也带了家霆同燕翘、姗姗、寅儿告别归来。在灯火闪烁的路上,童霜威说:“今天吃这顿饭收获不小! 国民党本来是个庞然大物,但为什么现在声望这么低、处境这么差呢?共产党抗战初起时,经过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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