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和人-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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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和人-王火- 第2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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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地看着马路两边的店号、楼房;也有极少数在 队伍里昂首阔步,抱着一种听天由命的姿态……肃穆、悲惨,使人怜悯。
押解的日本兵全副武装,残忍无情,铁青着脸,狰狞地做着手势,晃动刺刀,命令俘虏走,快走。
这是一支沉默、疲劳、狼狈,在遭受凌辱、虐待的俘虏队伍。看到这样一支耻辱蒙尘的队伍,有一种深沉难耐的刺激在叩击着人们的心。 啊,战败了就要遭受到这样丑恶的作弄吗?他们是不该战败的!他们该光荣地在弹火殷红、硝烟弥漫中流尽最后一滴血死去的!他们不该被俘 ,落到凶暴的敌人手中。
边上有些人跟在日本兵后面在呼叫口号。这些是穿便衣的日本人呢,还是花钱雇来的汉奸?只听得呼叫的口号是:
“打倒英美帝国主义!”
“亚洲是亚洲人的亚洲!”
“白种人滚出亚洲去!”
啊,天下事就是如此奇妙而难以预测。英国的绥靖主义与美国的门罗主义政策造成的恶果,由他们自己的孩子在欧洲和亚洲各地的战场上 承受吞食了。
口号声继续在叫嚷:
“建立东亚新秩序!”
“庆祝威克岛陷落的赫赫战果!”……
马路两边拥挤着观看战俘游街的人那么多,但没有谁跟着喊的。这是一种难耐的沉默。是同情弱者?是悲天悯人的人道主义的体现?是抗 日的情绪在支援?是对美国人的好感?……家霆觉得自己的心里很矛盾、很复杂。他从小就仇恨帝国主义对中国的侵略,这里面当然也包括美 国。但在程度上,似乎觉得美国比英国还要好一些,而日本是最坏的。日本帝国主义,从“九?一八”“一?二八”到“七七”“八?一三”积累 下的仇恨更多更深了。正因为这样,当日本人用这种挑拨中国人起来仇恨白种人的手法来达到他们侵略中国和亚洲的目的,就看得更透,心里 更不以为然了。何况今天,中国正与美英又站在同一个与日本作战的战线上,这种感情当然更复杂了。在这种时刻,叫他来兴高采烈地站在日 本兵一边,仇恨、羞辱美国战俘,作为一个中国人,他是不肯也不愿做的。更何况,他心底里有一种对战俘的同情。这些年轻的美国兵,突然 爆发的战争,将他们推到了死亡的边缘。他们离开父母亲人,远戍海外,逃过了战火中的死亡,有的还流过鲜血,却落入了凶残的日本武士道 军人手中。家霆为他们的生命担忧,对他们的不幸有一种深切的同情。这些已被缴械放下武器听人宰割的美国战俘,拖着疲乏的脚步,流露出 恐惧绝望的情绪,身上污垢,有的带伤。这些美国父母的儿子,正在他的眼前作死亡的游行。这些孩子曾为他们的祖国而战,曾为打击日寇的 突然袭击而战,不幸战败了,也许是在弹尽粮绝情形下被俘了。他们无罪!但在毫无人道充满兽性的日本法西斯军人手中,他们将会怎样?
家霆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在胶州路孤军营里的八百壮士。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军就接收了孤军营,处死了一些人,将一些人送去南京囚 禁,又将一些人运到日本去做劳工。想起了这,他心上那种神圣的同情心和爱国心揉搅在一起,变得更强烈了。
美国战俘在枪刺下的游行示众在继续。给家霆留下了深刻难忘的印象,惊心动魄。他注意到:马路边那么多看热闹的中国人,神色严峻, 眼里都流露着不忍的光芒。
有一个一步一步在队伍中逐渐走近来的美国战俘,与众不同。他大约不满二十岁,唇上的胡须还是金黄的茸毛,昂着头抬着脸,东张西望 。他的目光与家霆正好相对。他忽然微微友好地对家霆笑笑,这笑容只是在一瞬间就像火焰熄灭似的消逝了。也许这根本不是笑,但家霆当时 感到这是友好的笑。啊,这样年轻的士兵,他的妈妈呢?他的爸爸呢?他有爱人吗?有兄弟姐妹吗?在这种时候,他还在善意地笑。他是意识 到现在美国与中国已经有了共同的命运?共同在一起战斗?并肩站在一边?他是认为美国人与抗日的中国人是应当互相理解互相同情的?会不 会他的父母曾经结识过中国的朋友,所以他从小对中国有过美好的感情?……说不清!但也许是这样,也许是这样。
家霆忽然感到同这个年轻的美国战俘有了共同的欢乐与痛苦。家霆望着这坦率得带点天真的美国人,想回报他一个同情、友好的微笑,可 是笑不出来。但他的眼神和表情显然使美国战俘明白他的心意了。美国战俘突然右手伸出食指与中指,组成了一个“V”字放在唇上,瞬即又放 下了。
这是什么意思?
家霆立刻就懂了!这是“Victory”的“V”字呀!这是说:胜利!我们迟早终于会胜利的呀!
啊,啊!胜利!胜利!我们的胜利!
押解战俘的日本兵没有注意。像传电似的,家霆不被人知地用手指做了一个“V”字在唇上放了一放,还给那年轻的美国兵温和深情的一瞥 。
他看到那美国兵又微笑了,淡淡的笑容像绽开了一朵不会凋落、不会消失的花。于是,家霆也还给他一个同情友好和鼓励的微笑。
人同人之间的感情,有时只要互相看上一眼,笑上一笑,用一个简单的手势,就会默然无声地交流的。哪怕是国籍不同的人也是一样。
长长的美国战俘的队伍流水似的在日军刺刀的寒光下押解着向前。
这一天,特别冷,天上有浓密昏暗的云团,还有刺骨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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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09…7…19 04:05 PM | 只看该作者 
第七卷 天灾人祸,故国三千里(1942年6月一1942年8月)
天灾与人祸常常结伴而来。
战争,应该算是最大的“人祸”,它不但用自己本身带来的伤害与毁灭力量肆意摧残人们的和平生活,而且由于它的降临,天灾来到后, 人民同天灾抗争的力量变小了。人类的渣滓会更有机会利用战争攫取利益,草菅人命。
在写战争时,我希望从更广阔的视野来探求战争和人的关系。
──摘自创作手记

傍晚,火车“轰隆轰隆”“嘁喀嘁喀”地沿着京沪路由上海向南京驶行。
这是慢车,小站都停车,停车也没个准时。拥挤、嘈杂、空气混浊的三等车厢里,柳忠华和童霜威紧紧挨坐在一起。童家霆独自在车厢的 另一头占了一个靠窗的座位,时而看看不远处的爸爸和舅舅,时而凝神杂乱地想着一些事情。火车的窗户被拉下了百叶扇,有的没有百叶扇的 窗户,用黑布帘遮着。旅客在火车上不许开窗张望窗外。窗外,是苦难中的江南水乡。“清乡”正在继续。窗户外不让人张望,至少不是一种 “皇道乐土”的气氛吧?
六月天,已经闷热得难耐。窗户被遮盖着,像闷罐车似的,使车厢里的氧气稀薄,车厢内的温度也更高,人都在出汗。高声闲谈的很少, 默默吸烟的很多。三等车厢里的人,多数是离开上海被疏散回乡的穷人,或是跑单帮的小商贩。回乡的人,携老带小的不少。有个婴儿老是在 哇哇哭闹,干可能是妈妈奶水不足。有个白发老头儿在咳嗽吐痰,咳得叫人嗓眼儿里发痒。还有个年轻人在唱电影明星陈云裳在《木兰从军》 影片中的插曲:“月亮在哪里?月亮在哪厢?……”唱得五音不全,既不成腔,又不成调。
家霆那张朝气蓬勃的脸上,又好像有阳光在上面跳跃了。他有一种飞鸟逃出囚笼、鱼儿逃出网眼的欢乐激奋心情。爸爸和舅舅一定也是这 种心情。生活中常有风霜雨雪,常有乌云压顶,但一切都挡不住阳光普照。一旦乌云和风雨被阳光驱走,一切都又将变得美好起来。
他不能不再想起欧阳素心画的那幅神奇的油画来了。画上的意境老是萦绕在他心头。欧阳素心对和平、对美好理想的向往何其缥缈悠远! 但美好的一切难道不能依靠百折不挠的努力去攫取吗?那不应当是缥缈悠远的东西,应当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关键只在你是否能不失望、不悲 观、不怕牺牲,倔强地去进取。他遗憾不能把这想法同欧阳素心说说,这使他心里感到难受。
看着爸爸坐在那里戴了一顶舅舅早给准备下的旧巴拿马草帽,架着一副眼镜,身上穿的是一套商人的那种挺俗气的半旧纺绸大褂,花白的 长胡子已经剃得精光,花白的长发也早剪成了平顶头,想起上午十点钟到十一点钟之间的事,家霆就有些兴奋,又有些后怕。
十点钟时,按照约定,家霆陪童霜威在仁济医院看病,突然陪爸爸坐三轮车到了“东方旅馆”,在三楼上的345号房间里见到了柳忠华。
是间大套间,铺着蓝色地毯,大床上叠着绸缎面子的被褥,五斗橱上安着屏风式的镜子,摆设着讲究的桌椅。房里香烟的烟气缭绕。外问 一桌麻将,四个男人麻将打得起劲,嘻嘻哈哈的。童霜威和家霆到后,进了房,打牌的人好像只顾专心打麻将,不闻不问也不理睬。柳忠华把 童霜威和家霆领进里边一间房中,说:“外边都是自己人,掩护我们的,你们放心。”接着对童霜威说:“火车中午十二点在北站开,我们早 一个钟头去就行!现在,给你动动‘手术’。”
他和童霜威进了盥洗室,让家霆在外边房里坐在沙发上看小报。一会儿,童霜威出来了,留蓄的长胡子已经剃光,长长的花白头发改成了 平顶头。家霆笑了,说:“哈哈,一点也不像了!”照照镜子,童霜威自己也笑了,对柳忠华说:“哈哈,你真行!”
柳忠华笑笑说:“当年在苏州监狱里,学会了理发,这本事想不到今天还有用。”他拿一副平光眼镜给童霜威戴上,又将早已准备下的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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