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和人-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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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和人-王火-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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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并肩出了大门,绕道到叶秋萍公馆,冯村揿了门铃,那条黑白花的哈叭狗又“汪汪”乱叫起来。叶公馆门房里马上出来一个副官开门 。灰色大铁门边,沉重的门扇开了,副官喝住了狗吠,恭敬地将童霜威迎进去。副官不过二十多岁,穿一套黑色中山装外加军棉大衣,延请童 霜威到客厅里坐。
冯村告辞说:“秘书长.你回来前打个电话叫我,我来接您。”
哈叭狗被赶进下房里.仍在“汪汪”乱吠。童霜威点着头跟那副官进了客厅,心中不禁充塞了感慨之情,想起了西安事变发生后的那个夜 晚叶秋萍来夜访的情景来了。此一时也,彼一时也,那时,叶秋萍夜里来托我打听管仲辉的动态,有求于我;他心神不宁,思虑重重。今天, 是我来夜访,想从他这里知道点中枢动态。他却是已经春风得意、趾高气扬了。又想到管仲辉已经下台去上海“养病”,栽了个大跟头,不免 又欣慰自己当时站在中立立场,未曾卷入漩涡,总算未得罪叶秋萍。虽然这一向,未有来往,至少还保持着客气。这样一想,心里才舒坦三分 。
坐在沙发上,打量起客厅的布置来。叶秋萍的客厅,令人有一种肃然、寒冷的感觉。那色调好象是有心调配成青白色的,以求与党旗上的 青天白日一致。沙发套、台布、窗帘布.不是青的就是白的。墙上有中山先生写的“天下为公”的镜框和装着中山先生像的“镜框”;有蒋介 石戎装光着头戴白手套握着指挥刀正襟危坐的照片镜框,有蒋介石亲笔写的“亲爱精诚”四个毛笔字的镜框。除了四个镜框,墙上一片雪白, 整个客厅简单、朴素,毫无别的摆设。天冷,客厅里虽生着一只火很旺的铁炉,童霜威仍然不暖,看了摆设,心里更有一种寒丝丝的感觉。只 有一只细瓷大蓝花瓶里插着几技腊梅,叫他看了心里还觉得舒服。
一会儿,副宫送了一杯盖碗茶来给童霜威放在茶几上,又敬上香烟,给童霜威点火。就在这时,叶秋萍的身影出现在客厅门口。一进来, 他脸上就阴丝丝地先露出了那种使童霜威感到阴冷的笑容,拱手用一口浙江官话说:“啊,啸天兄,稀客稀客!这一向,实在太忙,没有到府 上去拜望……身体可好?”
童霜威也哈哈笑着,心里暗想:你哪是什么忙呀!你是出入权贵之门去烧香,不到我这冷落的门庭来走动罢!嘴上说:“好好好,秋萍兄 ,你气色也好得很啊!我其实常常想来请教,只是知道你日理万机,多来打扰不便,所以未来。三中全会今天结束了,恰巧得闲,不免想来谈 谈。”
叶秋萍阴丝丝一笑,在童霜威对面沙发上坐下,说:“好啊好啊……”年轻的副宫用托盘送盖碗茶来给叶秋萍。叶秋萍接过来就右手托住 茶盘,左手用茶碗盖拂住浮在面上的茶叶,喝着茶说:“延安有电报来的事想必啸天兄已经知道了吧?”
童霜威点头,也端起茶喝。他早知道三中全会开会前,共产党发来电报,提出五项要求,不外是合作抗日等等。可是听说大会上反共的气 焰也不低,因此,点头说:“听说蒋先生今天在会上发表了演说,允许开放言论,又允许释放政治犯?”
叶秋萍阴阳怪气:“说由我们说,做也由我们做。三中全会上,根绝赤祸与联共、联俄斗法,很难说我们是失败了,以后嘛,罪状较轻以 及业已悔悟的政治犯也许会释放一些,党内一切报纸、杂志及文告中,有关共匪、赤匪字样也许不再复用。可是要想让共产党占上风,那是办 不到的。”说到这里,他不断搓手,显得歇斯底里。
童霜威是反对日本浸略的。一种爱国的观念使他对日本侵华十分反感,但却又怕战争真的降临,思想就陷在矛盾苦闷中,问:“听说大会 议决要收复冀东、察北.与取消冀察政务委员会,这不至于刺激日本引起中日之间的纠纷吧?”说着,掏出白手帕来擦手上的汗。
叶秋萍也从茶几上的香烟筒里取出一支“茄力克”烟来吸,点火喷着烟说:“大会是有这些决议,这并不是说我们要同日本作战。而是警 告东京:从现在起,你别欺人太甚!如果再步步进逼,我们就不得不抵抗!”
“这祥,战争的可能性有没有呢?”
“依我看,战争的可能性也许不是大了,而是小了!”
童霜威喷一口烟陷入了沉思,将信将疑。他望着叶秋萍那既阴险,跋扈又独断独行的表情,突然又想起管仲辉来了。在潇湘路的两个邻居 中,同管仲辉来往交谈,他戒心小,同这个干特殊工作的叶秋萍交谈,不但戒心大,还老是有一种受威胁的感觉,今夜谈话,叶秋萍还算坦率 ,只是语气居高临下,得意的神态溢于言表,使童霜威感到不快,他还想谈谈和与战的问题,就说:“最近,内人从上海回来,说西安事变后 ,蒋先生脱险回来了,上海就盛传中日之间战争不可免。现在,三中全会开得这样,是否更会刺激日本人?日本人会不会在南方肇事?”
客厅里本来有点腊梅的香味,此刻早被烟味盖没了。
叶秋萍阴丝丝地笑笑,似乎听而不见,未曾作答,忽然转题问:“啸天兄,可知道管仲辉的近况?”
童霜威有点紧张,说:“不知道呀!不是听说他去上海养疴了吗?”
叶秋萍目光阴冷,点头说:“是呀,他哪里真有什么病!据我掌握的消息:他在上海整天泡在跳舞场和脂粉堆里,很可能是学的蔡松坡当 年哩!这种人,心怀叵测,不可不防!”
童霜威明白:管仲辉的行功是在叶秋萍手下特工的监视中,不禁想到,听说老蒋从西安回来后,对何应钦等也是将戴笠手下的人派去监视 调查的,心中不禁感叹。正想还多谈谈,见那年轻副官进客厅来了,说:“童秘书长,冯秘书来电话,说太太请您回去。冯秘书马上来接您! ”
童霜威揿熄香烟.心里气恼,还刚开始谈哩,丽清什么事又来叫我呀?又一想:呣,准是有什么人找我有要紧事,冯村玩的花招。因此, 笑着向那副官点头,又对叶秋萍说:“内人这两天外感风寒,有些伤风感胃……那,我回去看看。”
叶秋萍站起来送客,显然他并不想多谈.童霜威告辞正合他的心愿。他阴丝丝地笑着打趣道:“夫人命,不可违!改日有空,我再去府上 拜望吧!”他回首对副官说:“送一送!用车送一送。”
童霜威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咫尺之遥,我要散散步。”
两人分别,副官送童霜威出了大门,打着手电,正走到半途,见冯村打着手电也匆匆来了。童霜威叫那副官回去,同冯村并肩沿着潇湘路 走回一号去。四周宁静,风吹唿哨,树枝摇晃,有绿荧荧的磷火在远处池塘边上时隐时现地飘荡。见那副官走远了,童霜威问冯村:“谁来了 ?”
冯村笑了,表情似乎是说,你真猜到了啊,压住嗓音说:“秘书长,谢元嵩谢委员来了。我跟他说,你去散步了。”
潇湘路两边老柳树周围氤氲着淡淡的雾气,望过去黑暗中一片朦胧,飘飘渺渺。
童霜威想:冯村不向谢元嵩透露我是在叶秋萍家,大约认准他是汪派,真是机灵,夸了一句;“好!”心里忽又一怔,马上想起江怀南的 事,包括那笔厚礼,包括那张照片,包拈那份“章程”。……
自从那次在粤菜馆吃蛇宴后,童霜威和谢元嵩还没有交往过。可能是双方都有意回避所造成的吧?既然有江怀南的事,童霜威心里就想: 同谢元嵩少来往,是避人耳目的一个方法。谢元嵩也有同样想法,所以也不来亲热。童霜威心里想:我为人谨慎,一向注意清廉,非万不得已 不爱做这种贪赃枉法之事。上次谢元嵩把话说得入木三分,太地道了,有违他的好意,也太死板。他又摆了个圈套,把我请入了瓮内,加上江 怀南确实是个能干人,一环一扣安排得严丝合缝,憧人心理,给人甜头,设置得使人有安全感。我何必众人皆醉唯我独醒呢?只要事情保险, 何乐而不为?江怀南仍在做他的吴江县长,他的案子我已经决心搁置起来。筹办“威南农场合作股份有限公司”的事,江怀南已经来过两封信 。一封信是说湖田范围早已圈定,股份已经集齐,有限公司已经成立;一封信是说:公司已经正式办公。湖田俟春天来到就可招人开垦,并附 来了一张挂着“威南农场合作股份有限公司”招牌的办事处门口的照片。童霜威都没有回信,自然也用不着回信。大家心照不宣。有些事就是 这么心照不宣办得妥妥当当才最好。……可是,今夜,谢元嵩突然来了,为什么?为什么?
前面已是潇湘路一号的大门口了。红漆大铁门两旁的门灯亮得辉煌,将公馆洋房墙上枯凋了的网状‘’爬山虎”藤蔓,照耀得峥嵘多姿。 门口停着一俩“别克”牌轿车,这是谢元嵩的。童霜威加快了脚步,同冯村一起走向大门,心里思忖:自从汪精卫由欧洲乘法国轮船“阿拉米 利号”到香港,又由香港回南京后,这一向,汪派、改组派的一些大将们都无形中又得意抖擞起来,谢元嵩也不例外。今天三中全会结束了, 他夜里来,是不是为了表示亲近,要将从汪精卫那里得来的三中全会上的种种消息透露给我的呢?……
童霜威偕冯村来到大门前,“老寿星”刘三保早在等候,冯村在前,引童霜威向客厅走去。客厅里灯光雪亮,童霜威一跨进门,见谢元嵩 正象个弥陀佛似地坐在朝南的沙发上抽香烟。童霜威马上笑着招呼:“啊!元嵩兄!我去散步,劳你久等了!”
谢元嵩也起身上来握手,又重新坐下,风趣地说:“啸天兄,真好悠闲呀!三中全会今天敲完了锣鼓,大家都在关心国是,你却象陶渊明 似的‘悠然见南山’,大冷天还出去散步,实在令人钦羡!”
童霜威脱去大衣挂上衣架,在谢元嵩对面坐下,半真半假地牢骚道:“唉,这叫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我都不是中央委员,虽然忧国忧民 ,又能怎么?”
谢元嵩揿熄烟蒂,端起茶来咂嘴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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