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已值得庆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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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已值得庆祝-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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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会儿人。到了后来,哪怕我把饭洒得满床都是,她也是不肯伸出援手的,不过还好,后来我慢慢练就了一身“绝世功夫”,吃饭什么的当然也就不在话下了。

在医院有大段的空闲时间,这个“老太太”就“逼”我学习写字。开始是用嘴咬着笔写,后来因为这样离纸太近,对视力不好,于是就改为用脚夹着笔写,当时真的是写到流血起泡,浑身发麻。纸像是垫在心上写的,写得力透纸背,笔尖在纸上画下的每一道儿在心里都有痕迹,哪怕是现在回望还都历历在目。对,是红色的。记得那次,最喜欢的动画片开演了,但是当天的练习任务还没有完成,于是我求老妈让我看完了再练,但是她却说医生嘱咐了要早休息,于是我赌气写完后,把笔狠狠地扔在了一边,不顾一切地向后躺去,谁都不想理。妈妈走过来,把“作业”验收合格之后,捧起了我的脚,帮我给起泡流脓的地方消毒,然后又是揉又是捏地帮我按摩。她爱干吗干吗,我还是歪着头,一声不吭。她自言自语似的说:“长大了就该懂了吧。”不得不承认,妈妈这一顿忙活过后,我的脚真的没有那么疼、那么累了。我想当时虽然有委屈和怨恨,但其实心里多少还是有一点儿懂的吧。

妈妈的“狠”只是她披的一层外衣,包住的是她从小被亏欠的爱,她却把它一股脑儿地都给了我。前段时间听说美国真的出了一个狠角色——“虎妈”,她是耶鲁大学的教授,说是为了打破在美国亚裔移民“富不过三代”的魔咒,教育她的两个女儿的严厉程度简直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她让当时年仅 7岁的大女儿从晚饭后练琴到深夜,中间还不准喝水或者上厕所;要求她们除了体育和话剧之外的功课坚决不准拿不到第一;她甚至会骂自己的亲生女儿垃圾……据说“虎妈”现在后悔了,她说女儿应该18岁以前按照“中国”的方法教育,18岁以后再采用西方的方法。我对她所谓“中国”的教育方法的提法暂且保留意见,但是这种先圈养后放养的做法,倒像是步了老妈的后尘。

当初我很多事做不到的时候,她非得让我做;现在我停不下来了,她又总是让我休息。当初我写不好字,她天天让我练习;现在我握着笔,填词到深夜的时候,她却总是敲门进来,甚至霸道地把灯关掉。当初我去游泳训练,她陪我坐了一段时间的公交以后,就让我独来独往了;现在我每次从外边工作回家,她都还要专门挤公交去接我。当初我拿不稳勺子的时候,她总是等着我自己有惊无险地把菜放入碗里;而现在她却恨不得把整张桌子上的菜都给我夹过来。当初我在一条路上犹豫迟疑的时候,她总是激励我,不是路不平,是你不行;现在她看我走得辛苦了,却安慰说,条条大路通罗马,实在累了咱就撤。

没想到堂堂的耶鲁大学教授研究多年总结出来的教育方法,竟然早已被我那小学毕业的老妈实践过了。其实想想,老妈的每句话都有一句潜台词——“让你在没有我的地方坚强”,意思是“当你学会坚强之后,赶紧回来,妈想你”。

我们家里延续了中国家庭的一贯传统,“老太太”主内,“老东西”主外,老妈是事无巨细地照顾我,而老爸则是为了家庭而奔波劳苦。而且事故之后,老爸扛着一家人的经济负担,他也无力像妈妈一样经常在医院陪着我。当时觉得老爸每次来医院都像上公厕一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现在回忆起他在医院待得最久的一次,眼前不是他的脸,而是病房门口那个落寞的背影。那天,我又傻傻地追问起了妈妈什么时候手臂能修好的事,她一如既往地回答,快了快了。而我却分明看到爸爸眼里泛着的泪光、充血的眼睛,鬓发处居然还有些灰白。据说有一夜白头的人,我不敢确定有没有夸张的成分,但是我学过“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不能否认白发和愁苦是有关系的吧,与其刨根问底具体是一夜还是一周,不如关心一下是什么愁。老爸大概都是因为我吧,他好像意识到了我的不安,慢慢地走出门去,走到我的视线范围之外。然而我知道,他不舍得走远,那背影就淡淡地在那门口待了许久。而我也好像真的意识到了什么,从那以后就不怎么问了。
老爸小的时候家境并不富裕,小时候饭没吃多少,苦却没少吃。当时老爸和老妈的婚事得不到家人的支持,于是老爸就带着一床被子只身从湖南来到北京,即使有些时候根本吃不饱肚子,即使有些时候很想念遥远的家乡,即使老爸的朋友、战友离开人世 ……老妈说,从来没见到老爸流眼泪。但是我出事的那天,老爸背着我号啕大哭了。

前不久一次朋友聚会,觥筹交错之中,想起老爸,有点泪眼模糊。席上的朋友小心地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事,烟熏的。其实,如果从小算来,我的烟龄也有10年了。说出来可能有点不可思议,我第一次抽烟还是这个“老东西”教唆的。

青春期的男孩子,对抽烟喝酒谈恋爱什么的是最有好奇心的,所以老妈严令禁止爸爸在家里抽烟,一来吸烟和被动吸烟对身体都不好,二来也是怕教坏了我。记得那天家里只剩我和老爸两个人,他就像没有老师看管的小学生,恣意地吞云吐雾起来。我在旁边呛得难受,故意离他远远的。远远地看着那红色的火光随着老爸的吞吐忽明忽暗,再看看他闭着眼睛销魂的样子,鬼使神差般的,我竟迎着“烽烟”走了过去。老爸看着一脸好奇的我,坏笑道,怎么,小子,你想“顶风”作案啊?我看着他手里的烟抽得只剩一小截儿,心里有点着急又欲言又止。老爸早就看出了我的心思,很爽快地又点了一支,放到我的嘴边,诱惑又有点挑衅地问,敢不敢试试?

电视里的男主角总是喜欢在漂亮女孩面前,点一支烟,然后在缭绕的烟雾中投放暧昧的秋波。当时我已经总结出了这点经验,这烟可是耍帅的重要道具,以后都少不了的吧?想到这我决定试试,但是转念一想,老子居然教儿子抽烟,也太离谱了吧,我又询问了一下他的眼神,他微笑(现在想来估计坏笑的成分大一点)着冲我点点头,仿佛在说可以的。呃,那好吧,这可不是我主动的。一口烟进去,我非但没有觉得有多享受,反而呛得眼泪直流,再加上不住的咳嗽,我的狼狈相可想而知。

他好像早已料到会是这个样子,在一旁笑着跟我说,你要学会吐才行啊。到现在,回想起老爸的那句话,是在说烟,又像是冥冥之中给我的暗示。人活一辈子,会遇到多少比“烟”更污浊而又不得不受着的东西,吐不出去,都留在身体里,还不中毒啊。为什么领导大多数都是男的,我个人以为就是男人爱抽烟,遇到再“呛人”的事都能受着,大不了把它当个烟圈吐了,之后便以抽完烟的兴奋状态投入到新一轮的工作中。

他的那截儿烟抽完了,顺手拿起我抽过的那支抽了起来,一会儿又如梦初醒似的往我这边挪了挪,狡黠地笑着说,儿子,今天的事只有咱俩知道,这是男人之间的事,千万不要告诉你妈!我只是点了点头,心想,穿一条裤子的是兄弟,抽一支烟的估计只有老爸了吧。

纸里终究包不住火,妈妈后来还是知道了,而且一直不能释怀,觉得是老爸教坏了我,可是,我觉得这真的没什么,男人抽烟太正常了。一直到现在,这么多年了,虽然平时的生活和工作已经忙得不可开交,我还是喜欢在难得的闲暇时候,和“老东西”点起烟,有时候什么都不说就那么静坐着,有时候诉说一些眼前的烦心事,偶尔也回忆一下过去。想起学骑自行车的那段经历,我质问他,你第一次撒手让我自己骑的时候,心里有没有过担心,我怎么觉得你那么心安理得呢!老爸终于说了实话,怎么不担心,但是我总扶着,你永远也学不会,我们谁也不能替你摔跤,当时只要你一晃悠,我的心就跟着颤。我得意道,原来您这么爱护我啊。老爸思考了一下,慢悠悠地吐了一个烟圈,一本正经地说,其实,我是怕万一你受伤了,我回家没法跟你妈交代。说完我俩一起想到了老妈发飙的样子,然后爆笑,肆无忌惮。

老爸来北京这么多年,工作那么忙,家里那么多事,他还是每年都要抓时间回趟老家。他说,不知道是不是上岁数儿了,这些年越发想家。我说您别搞笑了,搞得自己跟七老八十了似的。嘴上这样说着,但是看看老爸,这些年,皱纹多了、深了,白头发也开始呼朋引伴地往外冒了。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是因为我们也在走。我长大了,而那个被我称为“老东西”的家伙,仿佛突然间就真的老去了,老得有点快,有点让我心疼,老到甚至开始有些蛮不讲理。前段时间,老爸还羡慕地跟我说,隔壁老王家的孩子给他爸买了什么保健品。隔天我就带回来了 10条大中华,老妈不知道从哪儿学来了一个潮词:明知道吸烟有害身体健康,你还给他买这么多,这不是“坑爹”么!我说,孝顺孝顺,顺者为孝,想顺着老爹,我最知道怎么做了。而他只是心领神会地用一个标志性的微笑作为答谢,然后自己把烟收好,还专门分开放,一半放在明面,一半放在只有我们爷俩才知道的“秘密基地”。

我曾因为自己跑赢了时间而自鸣得意,但是扭头却发现,一直在场外带我跑的“老东西”也搭上了自己的“青春”,让我有点儿措手不及。真希望您能多省省心,养养头发,不要早早儿地“银装素裹”起来。以后有什么烦心事儿了,告诉您儿子,就算我解决不了也不怕,大不了咱们一起点两根烟,把烦心事只当个烟圈吐了,简单如我们每个人生下来之后天天都做的那事儿,部位不同,不过都是一口气儿罢了。




【第5章 出路出路,走出去了总会有路】


在古人眼里,人生有四大幸事: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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