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情线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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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情线 (上)-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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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肚子火是因为赌博输了几个子,生活没一件顺心事。咬牙磨阿磨地恶咒老天爷待他不公平──
一穷二白,也没发财运……生活靠卖鱼为生,所得仅能糊口饭吃,卖剩的鱼除了换些米粮、青菜或几瓶酒之外,搁着也不鲜,只好叫女儿随便煮些汤来当下酒菜。
这村庄有哪个人像他日子过得这么苦,背地里还让人笑话,女儿养到十四岁了仍像三岁小娃儿一样傻。
「去他娘的!老子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生出傻子让人笑话……呸!」
随地吐口痰,男人醉醺醺抓起倒地的长凳,一屁股坐下后便趴在桌上睡,混沌不清的脑子渐渐忘了傻女死哪去。
深夜。
凄厉的尖叫划过寂静,伴随着几声「不要」的求饶窜入脑海,反反复覆,侵扰着、低泣着……终至渐歇。
柳眉一拧,牵动的嘴角引起半边脸颊隐隐抽痛,段玉缓缓地撑开眼,四周一片漆黑,分不清是幻或是真,脑海盘据着模糊不清的轮廓,耳畔时而安静,时而接收到清脆的女音,总是重复相同的话语……
「你要醒来跟我说话哦。」
醒来……吓──
段玉顿时惊诧不已,蓦然──往事如走马花灯掠过脑海,放火、投河……然后……
瞠大的眼瞳布满惊恐,发抖的指节缓缓摸索周遭,意识到身下是稻草,身上盖着棉被,手指往身上摸索,穿着是粗麻的布料质感,再渐渐移往脸庞,触及凹凸不平的结痂表面,一瞬捂住嘴,闷住粗哑的惊喊……
眼眶一热,呼吸顿时凝滞,满满的酸楚梗在喉咙,他想不透自己命贱得竟然死不了……
是谁鸡婆救他!
猛地汲气,一股愤怒瞬间冲上脑门,不断诅咒救他的人──全家不得好死……
勉强撑起发痛的身躯,寒意袭身,所处之地有着浓浓的潮湿霉味。乍然,传出木头「吱呀」一声,仔细听闻似人的脚步接近,段玉一惊,心慌地随便抓了两手满满的稻草,却起不了任何攻击的作用。
屏气凝神,他不敢轻举妄动。
黑暗中隐约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硬物忽地撞上胸口,「噢……」段玉龇牙咧嘴,疼得弯瘸着身,紧紧咬唇没叫痛出声。
傻女搂着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闷呼:「爹爹好坏……」
妈的,死女人压到他的伤口,段玉粗哑地叫她:「滚!」同时使尽全身的力气推开压在身上的重量。
「叩!」
傻女跌出稻草堆外,抚着发疼的额角,喊:「痛……」她又摸黑爬回睡着的人身上,此时才愕然捡回的人醒了。
一道道冷气喷上她的脸,眨啊眨的大眼什么也看不清楚,伸手东摸摸、西摸摸,耳边响起粗哑的问句。
「你在干什么?」
段玉立刻攫住两只不安分的手,眯缝着眼,阴沉的脸色隐含杀机,想掐死她……
傻女径自咯咯傻笑,嘴角弯起甜甜的笑意,忘了手会痛,一头撞入醒来的人怀里,交代:「要陪我说话、陪我玩,不要凶我……」
段玉霎时惊愣了会儿,又听见她闷呼:「要好小声讲话,不要让爹爹听见了。」
尚未消化她说了什么,随即感受到她发抖,紧黏在身上一点也不知害臊。
正常的女子不会在半夜抱着陌生男人不放,遑论是面容可怖的男人……
段玉的双手悄然移至她的脖颈,倏地窜起念头──想杀了她……就没人知道他仍活着、没人看见这副恶心的丑态;不愿苟延残喘,他就不信自己死不了,先杀了她当垫背,呵……
嘴角扬起一抹残忍的笑,扭曲的脸孔抽痛着,他愈渐缩紧双手的力道掐死她……
傻女仰起煞白的脸庞,渐渐感到难以呼吸,紧揪衣衫的手渐渐无力,瞠然的眼瞳盈满不解,张嘴欲呼出不要的字眼都显困难。
轻晃着脑袋,一双小手在他身上乱抓,大眼迸出惊恐的水气,捡回来的人彷佛是爹爹。
更加贴近那垂死挣扎的人儿,鼻端渗入些微的酒气,段玉的眉一拧,嗅闻她呼出的气息并无酒精气味,凑近的下颚触碰到温热的肌肤,脑中顿时轰然──
手一松,惊愕她衣衫不整,想诱惑他?!
「不要……」傻女撞上他胸前不断摇头闷呼:「不要……不要……」
多么熟悉的声音入耳,似黑暗中的梦魇,段玉的脸色更显阴沉,暂压下杀机,想弄清楚她是谁?
这是哪儿?
而他怎没死……
※※※
又是一夜浅眠,樊禛祥踱至窗前,推开窗棂任寒风侵袭,不动如山地伫立在窗边,凝视屋外飘起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思念并未因时间的流逝而减少,日复一日累积所有想念,坚持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念头,不惜派人四处找寻,凡是听闻在哪有火伤残缺的人,不论路途多遥远,都阻止不了他前去求证,即使被认为疯子都无所谓。
他早就疯了,不是么……
红袖端着早膳进房,在爷身后唤道:「爷,用膳了。」
「出去。」
低沉的命令传来,红袖黯然地垂首,应了声:「是。」她立刻踱出房外。
不敢久留,怕爷二话不说地将她撵出房外。
也不敢回头,更怕爷叫她收拾包袱滚回老家。
「好冷……」红袖搓着双手,驱逐不了阵阵寒意袭上心头,待在宅院的日子愈来愈令人感到难过,爷不再平易近人,疯了……
越过垂花拱门,才敢回头,双眸映入那的高大身影仍在窗边,此刻她渐渐后悔当初──
不该道人长短,爷喜欢谁与他们何干。

季管事带着柳青,悉听爷的吩咐一道去市舶司处理外贸商务,回程的途中,马车在闹区街道停下,季管事跳下驾驶座为爷开车门,问着:「爷,您确定要在这儿下车,不让我们送您回去?」
「不了,我自个儿会走回去。」
樊禛祥撑开手中的油纸伞,看着熙来攘往的街道渐显年节的气氛,于是问道:「再过些天就是除夕,你和柳青会回宅院么?」
他将产业拨一部分给季管事当成家礼。
由于季管事跟随身边多年,忠心耿耿,实为得力帮手。他不吝啬给予季管事一份厚礼,祝福他和柳青过着安稳无虑的生活。
面无表情的老实脸上瞧不出多么羡慕他人双宿双飞;柳青甘于平凡,死心蹋地的跟着季管事,严然是季管事的贤内助。前阵子,他们两人搬出宅院,这决定多少是为了顾及他的心情。
「爷,年节时候,我和柳青一定会回宅院热闹、热闹。」爷待他不薄,吃水不忘挖井人,他能有今天是爷待人处世万般好,将他当自家人般照顾。
可惜……爷太死心眼,至今仍不能忘怀段公子。大伙将爷的郁郁寡欢瞧在眼里,谁也不敢在爷面前提及过往。
「你带柳青回去,我有事得去陆家一趟。」
季管事忍着想劝爷该放弃找段公子的下落,人都死了,爷就是不肯面对现实。他不禁轻低头叹息,道:「爷,您慢走。」
樊禛祥渐渐走远,身后的马车随即掉头驶离,而他缓步上一座桥,黯然的眼凝望着结冰的河面,胸口渐渐发热,隐隐作祟的思念随风吹散,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
身上压着人体重量,段玉瞪眼到天亮,才看清所在之地似废弃的柴房。
四周都是稻草,覆在身上的棉被破烂,压着他的死女人倒是睡得安稳,软软的,有点臭……
皱紧眉头,他摇摇死赖在身上的女人,须臾见她睡眼惺忪的揉眼睛,挺坐在身上傻傻的对着自己笑。
阵阵寒意侵袭,驱逐了残留于胸前的暖意。
「你是谁?」段玉寒憎着脸色,眯起的眼瞄向她的脸部以下露出一截细白的肩头,不意外有一抹咬痕。
明白那是什么,段玉的脸色几可冻结成霜,猜她的年纪约在十三、四岁左右,「是否嫁人了?」抬手为她拉好衣袍领口,目光瞥见她的脖颈有明显的五指红痕,一道残忍的念头骤然又起,仍想掐死她……
「还不快说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是谁救我?」
身体隐隐作痛,死女人压得他难受,她竟连一点自觉也没有。段玉咬牙没发出粗哑的吼,顾虑会引起旁人来瞧见他这副要死不活的丑态。
醒来的人对她说好多的话,傻女笑嘻嘻地,终于有了玩伴。须臾,她回答:「爹爹叫我傻女……」她低垂头,习惯把玩着手指,好小声地抱怨:「爹爹好凶,会打我……」
忽地,她慌忙地爬离玩伴身上,紧张兮兮地说:「不要让爹爹发现了,要去做饭,不然爹爹会打。」
段玉愕然她答非所问,目光随着她爬出稻草堆外转眼消失,尔后听见关门声响,他不知她去哪,但能确定──这女人……不,是女孩不正常……
待人走后,段玉宽衣检视一身焚伤,表面有部分结痂、有些面积破皮仍显红肿状态,小心翼翼地触碰伤口,不敢想象灾后是怎生的面容。
脑海顿时回想最后看见自己的模样,那镜中所呈现出的丑陋……喝,浅浅地低抽几口气,连声音都变得粗哑难听。
低头系好身上的衣物,眼眶已是湿热,想着沈四赶他出门的话──「你是该死,也配不起我的主子,快滚!」
脑海盘据一张温厚老实的脸;以前嫌丑、嫌他入不了自己的眼,如今……自己更甚人丑上百倍,是报应。
「报应……呵……」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喃喃自嘲:「报应……伤人也伤己的报应……我是该死却没死……」
不知丑傻子死了没有,花爷是否对他恨之入骨……更不知樊爷忘了他没有……
最好是忘了他这副丑态……不论他死了没有,最好忘了……
任泪水滴滴答答地淌湿衣衫,散乱的发遮掩了不为人知的脆弱,死也不要让人看见这副丑态,死也不要……
潮湿又充满腐败霉味的柴房根本是废弃堆,除了稻草之外,还堆了些杂七杂八的农物工具,皆已生锈或是毁坏,他不禁猜测这里的主人以前从事农务。
段玉一瘸一拐地探看这间狭小的废弃屋,隔着门缝探向屋外,满腹的疑问尚未得到解答。
那不正常的女孩是谁?
究竟还有谁见过他目前这德行?
除此之外,那女孩身上的痕迹是谁给的……
脸色一沉,段玉做了最坏的猜想。
安静地待人回来,段玉不吃女孩拿来的食物,热腾腾的鱼骨头汤引发人的食欲,而他才不在乎自己会不会饿死。
傻女却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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