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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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衣奴[上]-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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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岁。
  文元问你该来长?
  ——珠冠戴起平栋梁。
  金轿抬来弗肯去,
  银轿抬来弗肯去。
  花花轿轿抬来苦苦去。
  ……
  她大概说得太急,后面有点哑,只听十六叫了一声宁宁。
  我则背着死沉的沙包喘得胸部直发疼,谁知道安宁突然伸出一只脚绊了我一下,我结结实实的摔了一个狗吃屎,摔得我晕头转向,却听安宁冷声道:「我都跟你说了注意一点,脚边这么大块石头都没瞧见?」
  我脑门子轰的一声:心里一阵冒火,爬起来就想臭骂她,却对上了她红红的眼圈,一时心软,叹气道:「是,是,奴才眼拙,下次注意。」
  安宁回过头对十六王爷道:「石榴哥哥,他果真不是陈清秋。如果他是陈清秋,早就破口大骂了,他会骂你这个小娘皮,天生皮贱,欠抽打……」
  她弯嘴一笑,居然还笑得挺甜,道:「人人都以为他是一个大才子,必定文质彬彬,其实他说话又粗鲁又刻薄。」
  我无语,面对笑语盈盈红着眼圈的安宁,突然有一丝内疚。
  我对她从未曾有过片刻的用心了解,只知道她凶狠,喜怒无常,害我如此境地,所以从心底里厌恶她。
  我不曾想过她也不过是一个寻常女孩子,想要有人疼,有人爱,如此而已。
  安宁看着我突然收起了笑脸,一双乌黑的柳眉倒竖了起来,指着花园里一棵老枣树哼道:「把这个奴才给我倒吊在上面!」
  我吓了一跳,我又怎么惹着她了,吃吃地道:「郡主,奴才犯什么错了?」
  安宁板着脸,一张俏脸冷若冰霜,一直看着黑衣侍卫如狼似虎将我倒挂在枣树上面。
  我一时间脑门充血,又是一阵头晕眼花,只见安宁那双精致的黑色短靴慢慢踱到我的面前,听她冷冷地道:「哼,我用得着别人来同情吗?」说完只听她叫了一声石榴哥哥咱们走,然后那双靴子就越走越远了。
  我心里气苦,暗道我要再同情你这个小娘皮,就是我自己皮贱,欠抽打。
  我吊了好一会儿,人是适应了,但是却觉得气闷不已,又不知道那个小娘皮到底安心要吊我多久,衣服的前摆遮住了眼帘无法观赏王府的花院,想了想就唱起了秦腔铡美案面理打发时间。
  莫呼威,往后退
  相爷把话说明白
  见公主不比同僚辈
  惊动凤驾理有亏
  ……
  倒吊着气不顺,我一时唱岔了气,连忙咳嗽了两声,手往枣树干上一撑,整个人就晃荡了起来,我借着晃荡的气势,又吼了起来:
  猛想起当年考文会
  包拯应试中高魁
  披红插花游宫内
  国母笑咱面貌黑
  头戴黑,身穿黑
  浑身上下一锭墨
  黑人黑像黑无比
  马蹄印长在顶门额
  三宫主母有恩惠
  她赐我红绫遮面额
  叫王朝与爷把红绫取
  三尺红绫遮面额
  走上前来双膝跪
  望公主赦臣无罪责
  ……
  我正吼包拯吼得热血,忽然又听到脚步声,侧耳听听不知道是谁,于是将面前的下摆用手撩起来,却见一个红袍俊美男子正低头皱眉看着我。
  我说呢谁的脚步如此沉稳,又如此轻灵,不轻不重,走得恰到好处。我干笑数声,道:「王爷,您早啊!」
  王爷看了我良久,才微有一些叹息道:「顾九,看来你真是挺忙的!」
  他老人家手一挥,我就结结实实摔了下来,连忙起身却发现脚脖子一阵酸麻,腿一软倒在了王爷的怀里。
  王爷很无奈地搀扶着我,我吃吃地道谢。
  他老人家半抱半拖将我弄进了书房,就将我往地上一丢,然后自顾自地坐到椅子上。
  他拿起一叠折子当中的第一份,用他那种特有沙哑的声音道:「顾九,玉门关十里屯人,年三十一岁,家有寡嫂一位,九岁小侄一个。为人好吃懒做,偷鸡摸狗,好勇斗狠,无赖一名。」他合上折子淡淡地道:「这是你的邻里给你的评价。」
  我讪笑道:「我这个人容易被人误解!」
  王爷不理会我,又取出第二份折子,念道:「顾九,原来是大杂院杂役里干活的,为人老实,爱投机取巧,博学多才,但大字不识。做人还算洁身自好,就是小毛病不少,比如爱听蜚短流长,小道消息,吃饭多,干活少……」
  王爷念到这里皱了一下眉头,就直接去看落款,迟疑了一下念道:「这是你过去的领事太监李公公口述评价,严管家整理。」
  我松了一口气,道:「王爷您瞧,只要稍了解我一点的人,就知道我其实有很多优点。」
  王爷看着我淡淡地道:「若非你的相貌个性在十里屯都得到应证,你恐怕就不会在这里听你的这些优点了……」
  我连声道是是是,王爷那双棕色透明的眸子盯着我,缓缓地问:「那你这身武艺又是从何而来,你与沈海远又是什么关系?」
  我早知道一郎必定会将那晚的事情告诉王爷,他老人家英明神武,只要用小拇指想想,必然知道一郎碰上的跟他老人家碰上的绝对是同一人。
  但师兄老早就成了亦仁的走狗,我若是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同他的关系,搞不好会有连带的罪责。
  于是我目光微有一些呆滞,喃喃地道:「沈海远——王爷,我不认识此人!奴才的武艺是一个疯疯颠颠的老杂毛传的。
  「有一年十里屯来了一个疯道士跟奴才玩五子棋把钱输得个精光,还缠着奴才不放,后来又说每输我一盘棋,就教一招武林绝学。奴才倒也不是贪这老杂毛的绝学,见他可怜就陪他玩,结果他每下每输,杂七杂八教了几手乡村把式,好看不好使。」
  王爷看着我的眼,我的眼里坦荡荡。
  当然了,我虽然讲话不好听,但刚才那番话却是绝大部分真实,而且很像师父做的事情,也与他初次跟我相遇完全一致。
  师父当年将他那些货差不多都输给了我,唯独留下了大师兄的落风剑法,与二师兄的冰心诀,就死活不肯再与我下棋了。
  弄得我学了一身的雕虫小技,却没一样绝学。他老人家一辈子不知道教过多少人,我之所以只有两位师兄,那纯粹是因为他只记得这么二位。
  王爷看了我半天,才收回眼神,轻哼了一句,道:「跟我下一盘五子棋!」
  隔了一会儿,我俩蹲在院子里,地上用小石子画着方格。
  五子棋就这个道道,王爷再高贵也只能蹲着跟我下,我们一直下到午时三刻,王爷已经输给了我一百零八局。
  我看着王爷咬着下唇,满脸全神贯注,那感觉又好像回到了我们的童年,他还是那样爱下五子棋,棋技也还是一如往昔的那么「精湛」。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脚步声,王爷立刻站了起来,用脚尖将地上的棋局搅乱。
  一郎已经红着眼圈从外面进来了,看见我立时用凶狠的目光瞪了我一眼。我则同情的看着他,可怜的眼都哭红了。
  一郎看了我一眼,附在王爷耳语了几句,我只零星听到宫藤、高手等字眼。我眼皮跳了一下,宫藤这个妖怪又出现了,他与我对了一掌,我功力尽失,没道理他能恢复得这么快。
  冰心诀是他武功的克星,虽然二师兄偷教我的那几手鸡麟狗爪,未必能给他致命的打击,但是他除非找到化解冰心诀的法门,否则不可能再现人世的。
  一郎喊了一声进来,一个侍卫托着一个木盘进来了,木盘上摆放着一团澄黄圆形的物体,王爷的脸色有点难看。我则迷糊地看着这个似曾眼熟的东西,猛然想起可不是冬瓜县令弄的那对铜狮的眼睛嘛?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好高的内力,在铜狮上印一掌已经不容易,何况能将铜狮的眼睛整个掏出。这种功力已经臻入化境,与天人齐肩了。
  我的脸色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我与宫藤对了一掌,至今病病歪歪,他却进展神速达天人境界。
  一郎道:「王爷,您贵体要紧,我们护送您出去!」
  王爷扫了一眼黄铜眼,淡淡地道:「宫藤素来赶尽杀绝,何况他是来报十年前一掌之仇的,这府上的鸡鸭他都不会放过!」
  我苦笑一声,宫滕藤确实是这种人没错,只听王爷又道:「吩咐下人,开大门迎客,我们去看看故人!」
  我心里一阵热血,连忙跟在他身后,当然了你去哪里,我都是跟着的。
  王府的大门一开,只见门外有四名和服女子手提花篮,八名黑衣日本武士抬着一顶露天檀香木桥,凡是木桥路过的前方,侍女均洒有鲜花铺路。
  这倒是典型的宫藤派头,当年我就问过一个宫藤很实际的问题。
  我问宫藤,他为啥要花瓣铺路。他答,支那土地臭气熏天,会脏了勇士的脚。我就道,要是他真这么一路铺过来,该让侍女赶着牛车洒花瓣才够用啊。
  当时宫藤的脸色可难看了,没想到十年过去了,他的臭毛病也还是一如往昔。我不由咂了咂嘴,可是目光扫到那个剃了前额,梳了十河髻,穿着宽袖和服的日本男人,我一下子咬着了自己的舌头。
  那……那不是师父那个老杂毛嘛。
  这个满面白须、贼眉鼠眼、枯瘦如柴的老头子,王爷自然是不会认识的,他沉声道:「这位高人是谁,为何要冒充宫藤进一?」
  师傅羊角胡一抖,满面不屑的翁声哼道:「宫滕藤进一算个锤子,我为啥要冒充他?」
  大家面面相觑,我看王爷一皱眉,立功表现的机会来了,立马凑上前道:「王爷,这是陕西话,锤子就是男人人人都有,女人人人都没的东西。」
  王爷轻咳了一声,嚷声道:「即既然你不是宫滕藤进一,为什么要以他的名义拜访!」
  师傅金鱼眼一翻,不屑地哼道:「你算个锤子,我为啥要回答你这个问题。」
  锤子经过本奴才的解释,大家才知道了含义,如今师傅居然敢出口辱骂王爷,自然有些人要表忠诚,我愤愤不平的看着高呼大胆拔剑跃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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