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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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帜-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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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你要回来,给你炖好了当归,快给我喝个精光。”
“对,对,女人要是不知进补,很易老!”晚晴扮个鬼脸。
“看,有时候你的神态与心肠还像个小孩子。”
晚晴把汤骨碌碌的一口气喝光了,问:“为什么爸竟呆在屋子里,没有到外头去?”
“我怎么知道?”柳湘鸾对这女婿一向有心病,杜一枫在她心上并不怎么样。只是,说到底是个世故人,既是米已成炊几十年,又何必太过着迹,令自己女儿不好过。在孙女儿晚晴跟前呢,透一口鸟气倒还是可以的。
“来,我们到客厅去陪他们坐坐。”
晚晴正要回身走出客厅,柳湘鸾又叫住了孙女儿:“晚晴,慢着!”
“有什么嘱咐了,老祖宗?”晚晴又逗她外祖母。
“我想起来了,你父亲怕是要跟你商量做生意。”
“做什么生意?”
“还不是你大哥出的主意,要你妈跟你商量,阿宁硬是不肯,你父亲就答应出头。”
柳湘鸾想了想,又说:“晚晴,能帮的便帮,认为划不来的,可别心肠软。你为这个家所作的贡献已经够多了。”
“好婆婆,谢谢你的提点与关照。来,且看他们说些什么吧!”
婆孙两人走回客厅上去,晚晴并把那一大包的运动衫交给母亲说:“给弟妹,以及高进、高惠等都买了两套,你寄到美国去吧!”
“他们穿不了这么多,你别每次回家来都大包小包的。”
“不是贵东西,都是那些工厂的货尾,顶划算。”
“这真叫因加得减,得不偿失。”杜一枫一脸不屑地批评,“你不知道你的弟妹与表弟妹们,现今的口味已经改了,非名牌不穿不用呢,这些街头巷尾的货色寄去是白花邮费。”
“都不是大场面用的衣物,有什么名牌与不名牌呢?”晚晴说。
“你这话是说错了,且看看高进兄妹写信回来叫阿金寄去美国的运动球鞋,就知道他们的口味了,什么温布顿大赛的网球明星做广告介绍的球鞋与运动用具才穿才着,单是一对球鞋就近千元,会肯拿你这五、六十块钱港币的运动衫穿上身?笑话不笑话了。”
“你这就别多话吧!”花艳苓厌烦地说,“不穿就全留下来,让展晴、再晴、又晴他们用就是了。”
“为什么姓杜的女人陪阔佬上床去,赚下来的钱只是给姓高的尽情享用?你总是怜念娘家的人。”
“没有我这副德性,你女儿不会如此辛苦经营,让我们好住好食。”花艳苓才回驳两句,双眼已变赤红。
“好了,好了,晚晴几天才回家一次,不是要听着父母吵架而来的呢!”柳湘鸾做好做丑地慌忙打圆场。
“把你这些礼物带回去分给家里的菲佣是正经,别惹起弟妹们的不快。你若要成全他们,让他们娇生惯养地长大,就做得彻底一点。”杜一枫依然忍不住塞跟晚晴这几句话。
晚晴没有表示什么,她太习惯父亲的脾气了。
杜一枫再清一清喉咙,给晚晴说:“你大哥那盘把港制银器外销的生意,做得实在不怎么样,他打算结束营业了。”
晚晴真想说,这样子下去如何了断?大哥做生意只凭一时兴起,一时意盛,根本都不曾好好地做过市场调查,更没有耐性捱过一段开山劈石的垦荒期,就见气馁。哪会有成功的希望?
然,晚晴还是没有说出口来,她忌讳。
杜展晴跟父亲杜一枫差不多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对他们父子正确的批评,极尽巴结之能事,也是志大才疏而已。
且,晚晴更明白她在家里头的特殊身份与地位,以及其所能起的催化作用。
千万别以为自己养起了这头家,让人人都得以丰衣足食,就是一重莫大的恩惠。当受惠者确定自己无法翻身、无以为报时,为了保全自尊,他们会选择一个负面的反应,干脆不承认有承恩深重这回事。
所以,只要杜晚晴稍稍摆出一副为父兄着想,给他们提意见的表情,即遭嫌弃。他们已曾不只一次地说:“别以为你撑得起这门面,就可以对我们发号施令,要人处处看你大小姐的脸色过活,谁没有两三分志气才活得到今天?”
杜晚晴有什么话好说呢,在她身旁转来转去的一班巨子财阀,口气动静从来都不沾染半点小家子气与酸溜溜的气氛,也没听他们动辄把什么骨气与志气挂在嘴边,说得口响的人只证明他们无法以实际行动去表现自己而已。惟其怀抱了凌霄志向才会坐言起行,将理想付诸实现,这尤其能显得那些一无所成的人干喊口号是幼稚肤浅无聊之举。
杜一枫看女儿没有什么特别反应,便说:“展晴的意思是,现今你晓得商场上的朋友可不少,听说各行各业的商贾,都离不开个人的金融投资。凭着你的关系,如果我们可以有个经纪牌照,接到不少大户生意,那佣金是相当可观的。所以,你看看有什么法子可以给我们拿个股票经纪牌。”杜一枫再加一句,“这事展晴是跟我商量过,我看是可行的,届时,我也可能跟他一道经营,实行上阵不离父子兵。”
晚晴很平和地答:“要买经纪牌照,不是这么简单的一回事。除了价格之外,还要讲资格,交易所只会批准有股票经纪经验的人做持牌人。”
杜一枫立即摆摆手:“你别以为我们是乡巴佬,什么也不懂,这我们老早已经知道了。展晴有位好朋友在经纪行做了多年的经纪,就只是没有那一撮本钱,否则早就当老板了。他肯出面做持牌人,我们是实际上的大股东,不就可以解决了。”
十六
“这人是否殷实,是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我见过他几次,谈得相当投契,你不是连我的眼光也质疑吧?”
杜一枫真的有心理故障,他老喜欢摆一副一家之主的模样出来,硬要家人对他的主意予以认同和尊重。
无他,只为整头家都不是他养起的,他才会担心不被家人重视。于是,有意无意之间,他坚持表示某些意见是他同意的、支持的,旁的人就得视为圣旨。
晚晴对于来自父亲心底的一份悲哀,非常了解。
她只为他唏嘘叹息。
父亲,不论形相与品貌,都比年纪老迈的外祖母柳湘鸾差得远。
晚晴甚至想起刚才那个在街头售卖运动衣的老小贩,那份豪气、那份自信,还不是自己的父亲所能及。
这里头有条大道理在,不论你从事何种职业,工作以及通过工作所获得的生活保障,是令人最有安全感、最感到自己有志气的。
父亲其实是世界上最自卑、最抬不起头来做人的男人。
其情可悯。
就为着这个原因,晚晴对杜一枫有着很大很大的不忍。因而一而再、再而三地迁就着,只说:“经纪牌照握在外人手上,如果那人不对劲,后果不堪设想。阿爸,我只是想你明白这里头牵连的危险性。而且……”
“而且什么,有话直说,是不是怕你父你兄又再连累你一笔不大不小的款项。自己人不必说什么客气话,你赚的也是自在舒服钱,就不要吝啬了吧!”
花艳苓再也沉不住气了,提高声调说:“你这叫有完没完?是不是一定要整得女儿自惭形秽,你才叫安乐?她为我们受的苦还不够多了是不是?”
“嘿嘿!”杜一枫干笑两声,瞪圆了眼睛厉声喝道,“你别乘机往自己脸上贴金。照你这个样子的说法,你们母女婆孙三代一直过着些非人生活了?要这般为难的话,不就齐齐捱穷抵饿算数。为什么一代又一代,都从了良了,还是要鼓励下一代干这种无本勾当。”
自己人实话实说了,原来只表示可以肆无忌惮地凌辱亲人,把旁人外人都不敢说出口来的侮辱话,讲个透彻。
杜晚晴完全不明白当年,母亲是在什么情势之下认为父亲是个可托终生的男人?
每一回跟父亲起了争执,自己就只晓得捏一额的冷汗。
说到头来,客户对自己的尊重犹在杜一枫之于其妻之上。名正言顺的夫妇又如何,人要侮辱人屈曲人,并不因彼此的关系与对方的身份而留手!
花艳苓霍地站了起来,含着一泡眼泪走回房间去,后头急急跟着柳湘鸾,怕又是那两母女抱头痛哭的光景了。
十七
第7节 也感激妈妈把我生下来
晚晴稍稍定过神来,对父亲说:“让我看看怎样安排,才给你答复。”
“我们可没有这个时间等,候着经纪牌买的人不少,且如果我们合作不成,那姓姚的股票经纪,也就另寻对手了。事情其实简单得很,你写张三百万的支票给我便成。”
“三百万?”
“实报实销,单是买牌要八十万,另一百万是持牌人必须具备的资产值,再下来的一百多万,算是开业的费用。至于写字楼,你大哥看中了一个单位,即将入伙,在中区,是荣氏地产名下物业,你不会没有办法吧!”
不是没有办法,是杜晚晴要考虑是否应该这样做。
正因为她犹疑了,杜一枫更向她迫多一迫:“你若是觉得为难,我嘱展晴跑上许劲的银行谈借贷,或者跟金融业的乔继琛商议去!”
杜晚晴霍然而起,铁青着脸,闷声不响地就走进母亲的房间去,置杜一枫于不顾。
至此,她是忍无可忍的火了。
杜晚晴的花帜之所以光芒四射,是她从不予任何一个客户为难。跟她来往,只有无尽的欢愉,不会有一丁点儿的是非。这是至要紧的一回事。
无人在世界上会贴钱买难受。
富豪之家,最重视的是交易交往上的干净利落,切忌拖泥带水,就连名正言顺的亲属,一旦要求照顾过甚,都会惹他们反感,何况是杜晚晴这种身份的女人。
怎么可以千年道行,一朝丧在这对无知且无赖的父兄手上!
杜晚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客厅,非耍那最后的一着不可,有些人受硬不受软,杜一枫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走到母亲的房间去,只见外祖母正把一条湿毛巾递给母亲擦脸。
“晚晴,对不起,又害你为难。”花艳苓这么说。
“别生气,妈妈,我晓得应付。”
“他们是贪得无厌的人,你少管吧!”
“妈,再不是还是我父我兄,你别把事情搁在心上,我总会尽力。”
杜晚晴拍着花艳苓的手,然后从手袋里拿出两包礼物,分别放到柳湘鸾与花艳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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