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溪十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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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溪十二里-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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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在此荷花非常感谢一直以来支持我的筒子们!叩拜,跪谢,希望以后十二里的故事若不嫌弃,也能偶尔回来看看。因为第二个故事要查的资料不少,所以估计要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就让帖子自动沉底吧,汗。(除了有爱的同学想继续为小陈和大夫留言〉〈)〈——这是花痴行径……

    ^^当这个帖子某日频繁地出现,估计就是我开始第二个故事了。咳,打算攒得差不多了再来,所以不要催啊TAT我怕催文啊啊啊啊

    最后,【南柯巷】的来由是我的陈氏将军控〉_〈在这里特别提一下三位我萌上却炮灰或BE掉的陈将军,仅以此文纪念:陈震庭,陈辞修,陈之珏。

    鞠躬。

    他第一次仰躺着看那四个角的天空,是铅灰的颜色。

    一丝云也没有,只是灰。黑白恰好对半。

    偶尔两行归巢飞鸟,在密封不动的灰块内打上几个浮泛的黑点,一时大,一时小,渐渐漫过院墙划出的四道直线,无声无息断了踪迹。

    只有那株老树的枝桠在天底下定了格。

    说不上岁数的乌樟木。坊间最年迈的老叟生平有一大乐趣,每逢会集宾朋,扑摇蒲扇,便闲不住口舌,总要与人描绘一番它昔日枝繁叶茂的模样。

    这古樟树原本生得平平安安,静度春秋,偏偏有一年横遭天火。四更天一响闷雷,枝干裂半。卜筮的道婆说那是天怒,切不可用水泼灭,众人只好任它烧了大半日,火舌渐退,开绽的树心早成了一团乌黑焦炭,树干一分为二,各自往一侧歪倒。火熄了,树亦死了,开春时再没有抽出过芽苞儿来。

    石墙拆了又砌,砌了又拆。物似人非。它孤伶伶,静悄悄,一过就是几十年。

    自他懂事起,第一眼认的便是那株枯死的树。孩提时候,常有邻家玩伴聚在树下戏耍,稍微年长的每每用脚丫子踩住裂开的树心,蹬着分半的枝干,左右交替行进,攀上高处后,无不得意洋洋将头比过院墙,逞一回威风。叫人羡煞。

    他八岁那年终于头一回勉勉强强够着高度,生怕被大人们逮住了骂,趁院内无人,偷偷试练一番。

    有没有最终将头比过院墙,他不记得。

    只记得仰躺在树底的泥地上,春末的草尖儿扎着后背,却毫无痛觉,湿冷的东西黏糊糊地沾着衣服和皮肉。他轻轻动了动脸庞,眉角之上滚了一股甜腥下来,像一滴墨汁敲入眼,打破里面那块四个角的灰色。

    天空摇晃起来。他依稀意识到它可能会往下塌,伸了手,使劲朝那团动荡的灰色堵过去。

    他没有抓到天空。有只手抓到了他。

    “别动。”一个轮廓遮住了铅灰的天,摇摇欲坠的线条在他眼中平息了下来。人的面孔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声音亦是如此,“小鱼,别动——娘在往这边赶呢。”

    五指收拢的力度牢牢扣着他的手。手心很暖和。声音很暖和。两手贴合之处有东西突突鼓动,每一下都从那个掌心中偷了一丝温暖,注入他冰凉的身子。

    他闭上眼,昏沉沉没了意识。

    醒来后日子如常,只有一件东西变了样。他喜欢上握那只手。也不问手的主人愿不愿意,只要碰见,无不欢欣雀跃,乐颠颠地奔过去,死活拉住不放。

    十岁的时候,他顾得上拉那只手,却顾不上瞧清楚脚下的门槛,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十一岁的时候,他好容易牵上手,但很快便被毫不留情摔开,为此还吃了几天闭门羹。等羹吃得见底,他重新见着了人,一时激动,居然忘了自己刚吃过亏,伸手就拉。结果那人反手把门一关,他愣是被困在屋里好半天。连羹也没了,饥肠辘辘了一个下午。

    十四岁的时候,他在学塾堂内悄悄将手伸过了案底,捻住那只袖子一角,才要往上摸索,抬眼猛瞧见先生气得直翘的一茬山羊须。手心没抓到想抓的东西,反倒挨了一顿板尺。

    十八岁的时候,他被新拜的师父逐入房中,闭门苦读辨物估价的典籍,窗口揭开道缝,塞进来一碗水引饼,拌了鲜鸡汤,碎肉末,热腾腾刚出的锅。他喜得去抓那只手,险些被撒出的汤烫着。

    二十一岁的时候,他学了乖,挑了坛好酒,挑了个好日子,挑了桌家常好菜。月昏黄,花暗香,喝得淋漓尽兴,终于在胸口微热时缓缓将手携了。正是心头一阵知足,待要慢慢品味一番当年树下的滋味,他,不幸地,醉趴下了。

    转眼又过春秋几何,那手他却是越来越难得抓到一回。

    “那时明明是他先抓了我的手,怎么后来都只有我去抓他的呢?……唉。”他语调沉重,低了头,怆然朝着自己对面长叹一口气。

    对面全无反应。

    他诚恳地望了过去,双眸盼顾生光,凑近了些,问话字字殷切:“好歹你俩跟了他那么久,倒是说说,他究竟是怎么个想法啊?”

    对面依然一片死寂。

    “喂喂,枉我说一回心事,”他极悲戚的眼神缓缓往面前一撩,哀怨十足,“你们怎么就不懂得安慰一下呢?”

    墙下两只埋头苦吃的猫终于惫懒地抬了头,慢悠悠瞟了他一眼,继续啃粮。

    他轻轻一咂舌,眉头半蹙不蹙,蹲在地上乜斜着眼将猫儿通体打量一遍,满脸的失望:“我就知道,你们怎能明白我心中凄苦啊——啧,真是孺猫不可教也!”

    说罢,突然抄手就用扇柄“啪”“啪”在两只猫头顶各打一下。

    两猫大怒,丢下口中嚼剩一半的鱼骨头,登时双双扑腾过来,一只咬手,一只抓脸,倏然天下大乱,撕、卷、挠、颠全用上阵,场面好不热闹。

    厮打正酣,不远处乍地响起一阵脚步声,轻轻稳稳,立刻叫他刹住动作。飞快地一手逮住猫颈,一手扒下猫爪,将两团圆滚滚的毛皮电光火石间按回地面,人则利索地一挺腰板,站了个笔直,目不斜视。鞋尖将仍在锲而不舍啃他袍角的猫儿努力往一旁戳。

    果然数不到三下,人已拐出墙角。

    他身正影不斜,含笑对视。那个人却不动声色,只拿眼一瞥地上撒泼闹腾的两堆毛团,眉尖不紧不慢地往上斜斜一挑:“蔡申玉,你又打我家的猫了不是?”

    “胡说。”两个字,信誓旦旦,恬不知耻。他故作嗔怒地把扇子在手心打个转。

    突然,腕子被人擒个正着,还未施力,对方却是沿轴一压,五指蓦地便不由使唤,只听“嚓”一下清脆悦耳,扇面大开。那人将他的手一转,凭空定住。

    扇骨上猫爪的痕迹犹新,纸面折叠处更有一两点破皮。

    他右眼皮一跳。

    ——祸事了。

    “蔡当家,”那人微微一笑,细长的五指极致轻柔,暖融融抚上他的手背,冷不丁毒辣地掐了块肉,“从明日算起,三天别进我家的门。”

    ***

    “三天……”瞅着面前三根拨算了不下十遍的指头,他眼巴巴看了又看,把最前面那个一掰,叹口气,“今天才第一天——还有两天,唉。”

    徒铜板儿耳朵尖,只当他要查赎期,立刻从票台大桌上摞起一沓帐簿,小碎步跑了过来,殷勤道:“当家的,您是要看典簿,草销簿,还是留利簿?”

    “哟,什么时候学得这样伶俐啊?”蔡申玉回头冲铜板儿粲然一笑,咬住笔杆子的牙磨了两下,冷不防丢出句,“不如今年除夕值夜就你了吧——”

    铜板儿红光满面的脸随着他的字句一路走青,最后刷了个全白。整一副哭丧相。

    外缺的三柜和四柜此刻憋不住“噗哧”一声,可脸上仍是一派严肃,手里活计半点不停,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单把铜板儿晾在一旁,叫他好不狼狈。

    二柜是个行里做了三十载的老熟手,由他们各自嬉笑,自己则瞟了眼蔡申玉:“当家的,您还有心思拿铜板儿逗趣,这个时辰恐怕要忙起来了,赶紧着招呼伙计们做正事去吧。碾子这趟回家瞧他媳妇还不知要折腾多久,等娃儿生下来,他也得留在乡下请完满月酒再回来,您这外席如今身兼头柜,眼看年关就在那拐角上了,等您见着它呀,多快的腿都赶不及跑——”

    “是是,老前辈教训得是。”蔡申玉微笑着应了,继续核对柜上草帐内的抄录。

    吴碾子是“寔丰库”的外缺头柜,专管前台过眼看货,迎客息事,与人往返磋商,有一套好缸口。成亲有了些年头,媳妇都不见喜,好容易夏初的时候怀了头一胎,阖家庆贺。昨日突然乡下来人,带口信说差不了就这几天生,他老母催得紧,吴碾子慌忙告假返乡。蔡申玉暂顶其位。

    想到此,二柜自个唠叨上了:“那娃娃倒是会赶吉利,指不定恰好正月初一落草。可碾子一走,我们铺里就忙惨了。年关人人都缺钱,买卖大大小小数不过来,难免要忙中出乱。”

    这时,蔡申玉淡然笑了笑,眼不离手,只慢悠悠地说:“忙便忙吧,我顶上就是了。媳妇生孩子,当爹的怎么好不守在身边?”

    二柜正欲说什么,那挡门屏风后边绕了个人过来,都已经走到当楼前了,还窘迫地伸头往回望,生怕街衢行人看了他去。亏得那面屏风原本便是替来客遮羞的,拦得严实,外头压根看不到店中光景。来者年事已高,灰白的头发乱糟糟胡乱盘了,腊月天还是一件秋日夹衣,庄稼汉常有的黝黑肤色此刻也有了些苍白,愁眉锁眼,神情战战兢兢,想是第一次来这归溪五里,被怀颖坊的繁华富态吓软了腿,才举步唯艰。幸好这家质库在怀颖是个压尾,门面清朴。他好歹缓了口气。

    蔡申玉端详至此,仔细往老翁怀中揣着的东西一看,原来是件七成旧的老式御冬棉袄。

    那老翁抬头仰望高出平地三尺多的柜台,猛地见着几个人盯住自己看,愈发窘迫,姗姗然行至台前,低头将那团卷好的棉衣搂紧了些,又放开了,这才端起来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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