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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髯-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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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宫之内,皇帝石鉴正在如坐针毡当中,从内心愿望来讲,他还是盼望孙伏都一路获胜的,虽然说,孙伏都若是胜利了,他未必就不会像石闵、李农一样跋扈,但最起码的,孙伏都的势力比石闵、李农要小得多,将来收拾起来比较容易。但是,石鉴的心里头也很明白,孙伏都和刘铢想要打败石闵,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
“武德王和大司马到。”当值的宦官,是慌慌张张跑进来奏报的。果然,一点都没超出预期,孙伏和刘铢真的失败了。而完全不需要等待奏报结果的石闵和李农,几乎是大踏步紧跟在当值宦官的背后,既没有解剑、也没有解履,完全是配着带血剑,穿着战靴直接闯进门来,殿中竟无一人敢于阻挡。此时这两人的权威,早已在皇帝之上,侍卫和宦官们见此二人带兵闯宫,大多退避而去,岂有敢缨锋芒虎威之人。
宫中的侍卫、宦官、宫女纷纷退避之际,石闵带来的士兵顺势接管了进出的道路,严防不测。
“为何君王治下,频多乱象?”见到石鉴皇帝的面,石闵首先发问。而李农也紧接着说道:“国中纷扰,是君主无德之故。”
石鉴汗流满面,委顿坐着叹息道:“此非朕的过失,乃是石遵余党肆虐而已。咳~,幸好有两位爱卿,能够尽忠国体,难得、难得啊!”
此时,外面径自闯进一偏将,也不向皇帝告罪或者行礼,直接向石闵拜曰:“启禀大将军,凤阳门外,突然闯来大队的胡人,说是要勤王救驾,人数极多,似乎超过万人。蒋干大人,正在与他们相持,暂时未有交战。”
石闵轻蔑地一笑,眼光瞟向石鉴,然后转对大司马李农道:“哦?还有人忠君勤王之士吗?却不知道是要铲除君侧何人?”
李农也假装不解,转头问石鉴:“这是陛下的旨意吗?”
“岂有此事?定是奸人挑唆!”石鉴额头上更是起了一层新汗,谓身边管事宦官道:“速派人去凤阳门,宣朕旨意,叫他们不可听信奸人妄语,速速散去、速速散去!”
那宦官刚要转身下去,就见石闵一摆手,道:“不必了。陛下,您还是请亲自和我们到外面去看一看吧?”其中“请亲自”三个字说的时侯还特意停顿了加重了一下。石鉴伸手抹了抹头上的汗水,唯唯道:“是、是,我是要去看看情形来着。”此时,他感觉到,自己的性命几乎就横在石闵的一念之间,岂敢有半点违背之意。
石鉴在李农、石闵及其部众的“簇拥”下,来到凤阳门。
凤阳门外,已是人山人海,从胡人区被煽动而来的二万多人,堵在凤阳门之外,塞满了大街小巷,与已经完全消灭孙伏都叛军的石闵军形成了尴尬的对峙局面。
“石棘奴从皇宫里滚出去~!”、“汉猪,统统去死吧!”、“太祖武帝(石虎)万岁!”……人们举起手或者手里的兵杖,各种各样的口号充斥,躲在人群中喊口号喊口号有一种“法不责众”的安全感,古今亦然。时不时的,还会有暴徒把从街边捡到的砖石、土块、腐烂果蔬砸向对峙在对面的汉人官兵。
“皇上有旨:孙伏都、刘铢谋逆逼宫,今已伏罪,尔等不过是受人蒙蔽而来,与其无涉,速速退去,勿再生事端。钦此!”当一名宦官在嘈杂中走出凤阳门,站在门口宣示皇帝口诏的时侯,皇帝本人就在门内,相距不过十步,原大可不必借用宦官这个中间人的,只不过,形式和架势,皇帝的谱,即使是在这种时侯,也还是要摆一摆的。
一通临时拟就的口头诏书,宣讲完毕,四下里,聚集在凤阳门外的胡人庶民们只是在相互间狐疑地交头接耳、柱着兵器冷眼观望,却完全没有立刻散去的意思。
从门里向外窥看,见自己的口头诏书完全不起效力,石鉴自是极为羞愧窘迫。这年头,换皇帝跟走马灯似的,上位者不把所谓的皇家尊严放在眼里,下位者也不过是有样学样,真正的权威,只好靠实力来维持。而这个才坐了没几天宝座的石鉴,明显不是个有实力和权威的主,邺都之内,谁都知道,现在在这朝纲之内,真正掌握权力的人是谁。
“如果让汉人的势力继续扩大,我们胡人还会有好日子过吗?”
“从前我们羯人的手上,沾的汉人血,还少吗?如果让汉人再度掌权,恐怕我们羯人都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是啊~!如果不能借此次事件,打压一下武德王势力的话,恐怕邺都立刻就要变天了!”
拄着兵杖的胡人们,聚拢在凤阳门外,有着各种前途命运的担忧,却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和根据。所以,他们只是在不断的交头接耳,交换意见,等待时机和勇于出头者,决不肯轻易“奉召”退去。但,耗了些时间,却还是没有领头人敢站出来,故而,场面持续的僵持不下。
从邺都内陆续赶来的胡人在增加,其中,不单单只是羯人,出于唇亡齿寒的顾虑,也有很多其它民族的胡人,如羌人、氏人、匈奴人也参与了进来,聚拢在凤阳门外的队伍,从最初时不足万人,扩大为三万多人。而城外的石闵、李农部队,也不断的开进城来,有一些从金明门进入了皇宫,而绝大多数则被满巷满街的胡人们挡住了去路,进城的援军越来越多,渐渐的,两边的汉军,也把这些胡人像馅料一样夹在了当间。
面对越来越头痛的局势,本来才能就十分有限的石鉴已经完全失去了判断能力,显得手足无措。亲信宦官提醒到,是不是应该用比较郑重的方式,再拟就一份正式诏书?话音刚落,就被大将军石闵喝退,石闵眼神不屑地看着皇帝陛下说道:“我就是要看一看,这些暴民想搞点什么名堂出来?”此时,光聚集在凤阳门内的汉人军队,就已经达到五千多人,而且还在持续增加中。凭借着如此雄厚的资本,石闵有完全自信要和这些蛮胡暴民堂堂正正的开上一仗,然后将其全灭之。不过,在这个时侯,部下杨晓也提醒他,说:城中的胡人禁军,甚至宫内现在职守的金殿武士,似乎都有异动的迹象,有一些已经成建制的离开了军营,不可不防。
石闵闻讯,微微有些诧异,“金殿卫士,连他们也有异心了吗?”这些金殿卫士,现在大多都是员外将军、关外候的身份,这些身份,都是当初石闵在石遵皇帝面前替他们争取到的,同时还买一送一,为每个无家室者还多陪送了一个出宫宫女作老婆。而作为报答,这些人则在石苞、李松、张才围攻琨华殿的时侯,解围出过大力。现在,这种看似甜美的关系,也要走到破裂的尽头了。不过,诧异也只在一瞬,石闵其实心里也早就清楚,这一天,是迟早一定会到来的。
随着石闵、李农所属军队在附近的逐渐增加,一直等待望观的胡人们再也望观不下去了,他们推选出其中德高望重者,向皇帝请愿。虽然,这个皇帝全无实权,但这种抗议,与其说是说服皇帝、不如说是说给当事人听的,寄希望于此番的声势,可以逼让当事人退步。
“……综上所述,我们此次,并无谋逆企图,只是担忧武德王权柄过重,压住了朝廷。希望……”
“你们……希望得到什么?”石闵冷冷的打断了话头,一站在他眼前的,是一个留着浓密花白卷须的老者,一些面熟,但是叫不出名姓来,只记得好些是从前跟随过石虎的旧将。
望着石闵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用武人的直感去感受那逼迫而来的凌厉杀气,那退役将领不禁微微打了一个寒颤,但却是不退缩的回道:“我们希望武德王顾念先帝之荣宠,不要再苦苦欺凌先帝的后人,还政于王室。”
石闵嘲讽般的一笑,道:“哦,是吗?这么说,你们认为我拿走了什么?”
“如果什么也没有拿,那自然最好,不过……如果是拿了,最好还是放回去。”那退役将领在言辞上绝不愿意输了气势。
一阵缄默,相互瞪视,谁都不愿意再像儒生般的清谈决胜。
开始所谓的“向皇帝陛下请愿”,却早早地把皇帝陛下本人撇到了一边。
对视,是分不出结果的,尤其两人都是驰骋过疆场的人物,“那~这就是武德王殿下最后的答复了……是吗?”羯族老将问道。
“算是吧~!”石闵嘲弄般的冷冷回道。
“看来,那就……只能如此了。”羯族老将转而向石鉴皇帝行了一个君臣之礼,便径自离开了。石鉴看着他的背影,手向前一伸,似乎还想挽留,但嘴唇嚅动了几下,似乎想要再说点什么,但他却又很快地将手放下了,羞愧之色,顿上双颊。
石闵也向一旁伸出了手,坚定而有力度,“矛。”就这一个字,侍立在旁的亲兵立刻将刚刚才擦拭干净的双头矛奉上。石闵握双头矛在手,比划几下,然后对李农说道:“久闻大司马箭术超群,今日不知可否用来助我一臂?”李农一怔,随即会意。
石闵挺矛来到凤阳门门口,见门外人头耸耸,正在蠢蠢欲动之中,遂单手将矛一横然后一挥,斜斜一指诸人,喝问:“禁宫门外,何事喧哗?!”声若战鼓隆隆,再又大喝道:“速速退散,勿得多言!” 声如雷震,站在门外前排的胡人,皆不由自主的倒退半步。而立在人丛之前的,却都是从前上过战场的羯族老兵,果然是越有战场经验的人,对石闵便越是忌惮。
在诸人皆退的情况下,有一个人却站了出来。石闵乍一眼瞟去,果不其然,此人便是刚才入内请愿的那个羯族老将。这人刚刚才负气而出,还正打算把交涉的情况和大家交代交代,却不想其前脚出门,石闵后脚也出来了。再看见石闵两声喝问之后,诸人竟然被喝退,在这种情况之下,他感觉自己应当站出来。至于站出来之后要作些什么?他的心里却完全没有底,纯粹是属于下意识的迎头而上。而这一上,却就此丟了性命。
只听见石闵身后,一声弓弦轻响,那老头猝不及防,中箭仰天倒毙,出手之人,正是大司马李农本人。门外诸人大惊失色之际,却听见石闵紧接着的一声暴喝,可谓振聋发聩、石破天惊,对面为之气结,“六夷·;敢称兵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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