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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髯-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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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骤雨骤然来时,一切的转变发生的是那样突然,就在一瞬间的时间。
膝弯不由自主地一曲,王泰感觉有一个飞行物体重重地撞在自己的右膝弯内,在筋疲力尽之际,他再也保持不住身体的平衡,而就在被击中的刹那,他甚至感觉自己听见了一声鸟类的清脆啼叫,“幻听,一定是幻听,又或者是黄泉路上使者的召唤?”他在困惑中仰天摔倒,目之所及,能看见正午刺眼的阳光直泻而下,而对手手中的长刀上沾满血污,似乎还有血滴一滴滴的慢慢滴落,对手的长刀高高举起,从中切分破坏了太阳的完美轮廓,然后稍稍的定格住。王泰的背脊重重的撞击在了大地上,借着反力又微微向上弹起,“往生去吧!”在这骤然间,王泰听见了对手口中喃喃,就在这骤然之间,他突然看见一片掠过天空的疾雨,就在刚才还晴朗之极的天空上,一片骤雨遮云蔽日疾来,在一片“噼里啪啦”的雨打声中,赵无奢双手紧握着的血色长刀,在金色阳光中骤然劈落……
第十二章·;平棘之战(下)
    “瞄准、放!”一声令下,官军营垒里,二千张复合弓和蹶张弩同时发射,勇悍的胡骑健儿们纷纷中箭坠马。胡骑们继续抵近,缩短射程,不断地用复合短弓猛烈回击。在弓的数量上,胡骑占有优势。
壁垒里的箭矢不断地射出,逼近的胡骑们被不断的射倒,而胡骑们回击的箭矢则密密麻麻钉在了夯土墙上。经过几轮之后,胡骑健儿们终于认识到,继续暴露在对方射程之内,是极其愚蠢和郁闷的。
官军据守在安全的营垒之后,所用的步兵弓弩,也有着绝对的射程优势。而这些,都是胡儿的剽悍精神不能弥补的。“胡狗,统统去死吧!”在喧嚣的战场上,在全都是汉人的战友们中间,政府军的弓弩手们毫不掩饰他们对于胡人以及政府相关于称谓的法令的蔑视。
“呼噜、呼噜~”、“叱呼恰恰”…………
胡骑之间用呼喝之声相互联系着,他们来自不同的部落,有时候甚至是不同的民族。此时,他们只能选择后退,因此,发出的信号都是要求后退的呼喝声。同时,他们用手中的短弓,杀死那些还没有来得及退回到营垒里的敌人。营垒之外,可以射击的目标渐渐稀少。
在有的时候,约定俗成的呼喝也有其不方便的一面,这个时候,就必须恢复使用语言来沟通。后退中,一个弓骑兵叫道:“将军,那边还有一队‘鹿’,不过当中有个自己人。射、还是不射?”
对于这样的问题,领队的渠帅(部首领的一种称谓)似乎觉得没有回答的必要,他向那处望了一眼,便摘了一支响箭在手,搭弦,放弦,回马箭,响箭直指目标。虽然那个所谓的“自己人”,远远地从服饰上看,还是个官阶不低的军官,但这支响箭还是毫不犹豫的离弦了。响箭在空中飞行时,发出一长串如同鸟儿欢唱般的亮丽声响,这是一支信号箭。正在后撤的胡骑们,闻听箭响都回过身,向着响箭最后消失的方向,集体射击。
射者无意,但他那支响箭却准确的命中了王泰的膝弯,王泰应着那一声鸟鸣,向后就倒,从而避开了满天而来的那一场“雨”。
近万支羽箭宛如一阵黑色的、覆盖天空的骤雨……覆盖,极密的覆盖。
王泰迅速地弹跳了起来,脸颊与刚刚劈落的、拄在他面孔旁边的、赵无奢的长刀刀柄重重地摩擦了一下,他没有来得及向周围环顾,因为他已经可以完全猜出周围的情况,跳起来之后的唯一的一件事情就是――飞奔,飞快的狂奔。
猫着腰,蛇形运动,一瘸一拐地在尽量在不被尸体和重伤员绊倒的情况下奔跑,他还在胡骑的射程之内,箭矢还会时不时地左右交叉,从他身旁掠过,他从来不曾觉得:这不到八十步的距离,也会是那样的遥远。穿着甲胄,在心情紧张之下极速跑,体力消耗很大,更何况,他已经没有什么体力了。
“将军,看,是王将军!”入营的士兵们这时才发现,他们的指挥官,居然还孤身一人在营垒的外面,正奋力地穿梭于箭雨之间。
“将军,加油啊!”那个时代的人当然不会说“加油”这样的现代词,但此时,他们肯定是在用某种类似话语大声的喊叫激励。手持盾牌的士兵们争先恐后地冲出来,终于在土墙倒下形成的土坎外约十步远的地方,接住了他们极其疲惫的指挥官。此时,他们的指挥官,刚刚在乱箭如雨的疯狂攒射中穿越而过,全身上下居然连一支羽箭也没有挂上,这简直是只有在神灵庇佑下才能创造出的奇迹。
王泰在翻过土坎返回营地,带着捡回来的一条老命,立刻受到了全体部下对待英雄凯旋式的热烈欢迎。从年龄上已经接近于老将的王泰,被他极度兴奋的部下们欢呼着抛向空中,他们选择以这种方式来表达他们对自己指挥官的崇拜之情。同时,也为了庆祝这场战斗的胜利。
此时,王泰已经远远处在敌人的射程之外,断不会成为空中的移动靶。在被抛起时,他向远处望去,那里横七竖八倒着几名刚刚被一阵箭雨扫倒的卫队官兵。在他们中间,还有一名叛军的尉官仍然矗立不倒,保持着狰狞的姿态,一柄双手合拄的浸血长刀斜插于地支撑着他的身体,那柄刀锋刚才落下的时候,几乎就劈落在王泰的脸旁,此时那人全身上下,披满箭羽,就如同一只形容狰狞的怪鸟。一名武艺绝伦的战将,在还未能建立不世之功勋之前,就死于同伴的箭下,将埋骨于这荒野之中。
此时,在王泰所看不见的、更远的地方,在同盟者怀疑的眼神注视中,脸色铁青的石冲又折断了一支马鞭。然后,他无奈地下令:暂时后退,重整队伍。
刚刚搏杀过的战场上,还有大量的垂死未死者,在哀号呻吟翻滚着。乘着叛军后退调整的时机,营垒里时不时有人结队冲出来抢救回伤者,并顺便给垂死未死的敌人补上仁慈的最后一刀。乌鸦们,已经在天空中聚拢盘旋,等待进食……
而和平短暂,只持续了一个多时辰。下午,石冲叛军卷土重来。石冲的时间很宝贵,他并不想在这个地方耽搁得太久。他心里面很清楚,在进京路上每担搁一刻,石遵在京城里的根基就愈巩固一分,而他自己的脑袋,就会离断头台更进一步。
叛军列阵之后,先在阵前斩首了一百个士兵,罪名是“临阵退缩”。宣布罪名完毕,就望见石冲轻轻的一挥手,脍子手手中端着的一百把明晃晃的钢刀同时落下,人头滚了一地,从发辫上可以看出,这些全都是汉卒。其实,所有的人心里都很明白,这是在杀鸡儆猴,当时溃退的时候所有人都跑了,这些人只不过是被拉出来顶罪的,都是一些平常被上级看不顺眼的小卒子而已。
严肃纪律之后,叛军立刻展开,先是层层包围,然后再次进攻。官军建造的营垒占地面积并不大,因此,进攻者所能投入直接战斗的人员数量就受到了限制。于是,石冲将他手下最精锐的步兵,投入了进攻的第一线;然后,排在第二层的,是从常山汇集来的协同军的精锐部队;这两层之后,他用羯族骑兵环绕成了第三层督战,并且下令:只准前进,不许后退。只要步兵前进一寸,骑兵便跟进一寸,但凡有退到骑兵身后者,不论官阶高低,一律格杀勿论。
在这片面积狭小的进攻地域里,石冲投入了他能够指挥得动的,几乎全部的兵力。现在,在他的手头,除了将军卫队之外,也就只有铁打不动的二万多观战部队。这些观战部队,原本就都是些骑墙者,由关系与石冲并不太亲密的州郡的州郡兵、以及地方豪强武装组成,他们在沿途加入石冲的麾下时,是看见石冲势大,认为可以浑水摸鱼,在这场国乱当中淌到些好处,他们自然不会为石冲尽心尽力。这一点,石冲当然是最清楚的,而他也只是希望这些人能够为自己壮壮声势,如此而已也就足够了。
布置停当之后,石冲叛军,立刻从四面八方,对王泰率领的官军展开向心攻击。
政府军们,因为刚才小胜一把,再加上指挥官最后奇迹般的归还,此时正士气大振。面对潮水般拥来的敌军,毫不畏惧,凭借着被推倒土墙之后预设的第二道防线,坚决固守。士兵们按照预先计划,两小队为一组,交替接战,尽量维持着体力,对抗着一波紧接着一波的叛军攻势。
“突击!”“把叛军清除出去!”战斗中,叛军几度强行侵入官军营垒,然后又被一次次逐出。双方反复拉钜,一些重点地段,尸体堆得象小山一样,仍然不断有人踩着尸体冲上垒壁,甚至有人,冲上来之后就直接跃进了垒壁之内。而紧紧跟随在己方步兵之后的羯族骑兵,亦有不少的斩获,一些在恶战当中意志崩溃者,成了他们的刀下之鬼,步兵们被他们逼迫得走投无路,只能选择拼命地向前猛挤,在这种情形下,人人心里都有一种对于身体平衡的恐惧感,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只要一旦摔倒在地,结局只有死亡。在有限的土地面积上,摩肩接踵,人口越来越密集。
惨烈的大战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一直愁眉不展的石冲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官军的甬道,被彻底的切断了。而两座营垒中的其中一座,也已经被多处侵入,形势岌岌可危。
注意力高度的集中,导致了一件有趣的事情,那就是――谁也没有发现,官军的后继部队,已经悄然出现在了远方的地平线上。
“永曾大人,看来我们赶到得还算及时。”
“是吗,李大人太小瞧我的部下了~!以我看,他们再坚持一天也没有问题。”
“哦,是吗?在辅国大将军手下,果然都是强兵悍将。”说这话时,李农的神情颇不以为然。
因为辅佐石遵登基有功,石闵不久前刚刚被同时加封了中外诸军事、辅国大将军、录尚书事,辅政等诸多头衔。但,这并不能令石闵满意,他的目标要更加的远大。而石遵对前言的背弃,令他暗中极为懊恼。
“大将军,立刻进攻吗?”跟随在石闵身后的吴风,显得有些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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