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木轩，你现在连电话都不让我打吗？”
“为什么总是对我这么残忍？”
乔微又开始恨沈木轩了，恨他一个人把她丢在这个世界。
总是这样，难过时，她恨死沈木轩了，恨他的无情，恨他的自私，她要疯狂地想沈木轩，想他们之间的一切，快乐的不快乐的，在回忆里疼痛自虐，在思念中加深恨意，然后那歇斯底里的恨意又会融化在曾经的甜蜜里。
沈木轩走过来，他抬起手，轻轻地点了一下乔微的头，亲昵极了：“微微，笨！”
“敢说我笨，敢说我笨！”乔微不服气地用头去撞他的胸，像只撒欢的小狗。
沈木轩温柔地抚摸她的发，俯在耳边问：“微微，你这么喜欢我？”
“小狗才喜欢你。”那时的乔微，眼睛是黑亮的，抬起头，闪闪的黑瞳，笑眯眯，就算生气，也带着憨气。
沈木轩喜欢那时的乔微，他妥协了，说：“好吧，我是小狗，我喜欢你！”
好吧，我是小狗，我喜欢你。
沈木轩是这样说的，乔微笑了，唇角勾起一个幸福的弧度，眉梢上扬，带着喜意，对自己说，好吧，我不恨你了。
她的心里又溢满了暖暖的甜蜜，沈木轩让她难过，可是没有沈木轩，乔微不知道怎么活下去，现在希望又回来了。
那个疯婆子又跑又闹的乔微过去了，活过来的乔微像个激昂的斗士，挺起胸，回到家，为自己做冰敷。
沈木轩在一旁温柔地问：“疼吗？微微。”
“不疼，一点都不疼。”
乔微给了个“你放心”的微笑，她哼着歌去洗澡，沈木轩抱着胸倚在一旁，笑得很坏，乔微说“不准偷看”，沈木轩翻眼皮。
“我对干扁四季豆不感兴趣。”
“沈木轩你这根豆芽菜。”
留下怒气冲冲的沈木轩，乔微得意洋洋去洗澡，流水抚过她的身体，她在镜中看到自己□的身体，雾气中，白嫩的皮肤被薰得粉红，细小的水珠滑过，勾出美丽的曲线，凹凸有致。
她的眼圈红了，喃喃说：“木轩，我不再是干扁四季豆了！”
“晚安，木轩。”
乔微抱着沈木轩安静地睡觉，她睡着了。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时钟一秒一秒嘀嗒嘀嗒走过，根本没有什么沈木轩。心理医生告诉过她，那是幻觉，可是她需要这些甜蜜的幻觉。
乔微睡着了，带着笑，眼角一滴泪滑过，钻进她怀里的抱枕。那是个方块的抱枕，流行的DIY定做，枕面上是一个温柔的男孩，干净俊朗的脸庞，有点无奈浅浅地笑着，眼睛带着浓浓的宠溺。
“沈木轩，你怎么笑得这么丑？”
“不管不管，给我再笑一次。”
乔微翻了个身，梦呓着。
木轩，再笑一次，好不好？
乔微是笑着醒过来的，梦里出现什么，全忘了。
她懒懒伸腰，趴在被窝看沈木轩的笑脸，真好，第一眼就能看到你。
那些阴暗的情绪，发泄出来，是难得的轻松愉悦，她打开电视，八点钟，找个频道播电视剧。
乔微喜欢“听”电视，而不是看电视。这是职业病，习惯性地条件反射，她能一眼就看出荧屏上那些俊男美女是否动过刀，从细小的面部表情，眼角的细纹看出注射过肉毒素、玻尿酸的痕迹。
这些加过工的美丽，总让看电视的兴致大打折扣，乔微更愿意找一部冗长的电视剧，让它没完没了上演着，自己在房间里忙碌，听那些声音演奏悲喜离合，那些华丽的事事非非，纠缠的情爱故事。
今天播的是部轻松的喜剧，年轻男女的故事，一个女孩义愤填膺地说：你无耻，你卑鄙，你不靠谱！
男孩子反问：那你就不无耻，不卑鄙，非常靠谱？
女孩当然不服气：我哪里无耻，哪里卑鄙，哪里不靠谱了！？
男孩接着问：你哪里不无耻，哪里不卑鄙，哪里靠谱了！？
女孩怒了：就算我再怎么无耻，再怎么卑鄙，再怎么不靠谱，也不会比你更无耻，更卑鄙，更不靠谱了！！
……
乔微笑抽了，她爱死了这些无聊的小争斗，太可爱了！
她笑得肩膀一抖一抖，手中的动作也不受影响，绿油油的小黄瓜切成薄薄的一片片，排成好看的形状，清凉极了，她随手抓了一把，放进嘴里，果然清甜清甜的。
另一边，蒸蛋羹也好了，散发着蛋的清香，乔微洒了一把葱花，淡黄的蒸蛋配上绿色的葱花……卖相极好，色香俱全。
嗯，还要炒个椒香莴苣，再来盘素炒香菇。
乔微有条不紊计划继续，她做得一手好素菜，也享受这美好的烹饪时光。伴着电视里的凡人歌，在这人间烟火，穿着碎花围裙的乔微像翩飞的蝴蝶，流连人间。
电话铃声突兀响起来，打破这美好的时光，乔微继续并不理会，电话响了几下，又在客厅不屈不饶地叫了起来。
乔微抬手看表，九点，她拿起话筒，程毅的声音急促传了过来，带着掩饰不住地怒气。
“为什么手机关机，今天怎么不去上班？”
他生气了，乔微心情更好了，慢悠悠开口：“程总说过，今天放我一天假的。”
“你当真？”
“程总说的话，我一直当圣旨，不敢不从。”
“不敢不从？”电话那头程毅已恢复平时的散漫，放低了嗓音，“那……今天有没有想我？”
“八小时之外，个人隐私，无可奉告。”
“唉，你这个没良心的人间妖孽，我可是想死你了，”怨妇般的语气，程毅幽幽叹了一口气，语气回复轻快，带着几分期待，“我回来了，再过一个小时就到，过来接我。”
“不好意思，今天我休息！”
话音一落，毫不犹豫挂掉电话，顺手把电话线也拔了，乔微长长舒了一口气，想着程毅火冒三丈的样子，更开心了。
果然，顶撞BOSS的感觉，真……真是太……太爽了！
素菜已经全部准备好了，乔微小心盛在保温瓶里。
她化了淡淡的妆，掩去肿印，挑了件紫色裙子，流水线的剪裁勾勒出曲线，紫色很衬她的皮肤，带着贵气的白皙。长长的卷发垂下来，顺着优美的颈脖，垂在胸前，别添妩媚。
妈妈喜欢这样的自己，得体的装扮，矜持含蓄，她把表脱下来，换成同色系的手链，时间刚刚好，要出门时，瞄到那还关机的的手机，她姿势优雅，力道粗暴“砰”地一声关上门。
今天是我的时间，程毅，你滚一边去吧！
星期一，来控望病人的并不多。
乔微推着妈妈乔亦然找了个安静的位置，铺上桌布，摆上那些忙碌了一早上做好的素菜，递上碗筷，笑嘻嘻地说。
“妈，你今天的任务就是吃光这些！”
“死孩子，要撑死我呀！”
乔亦然笑了，慢慢地吃起来，一如既往的优雅矜持。
乔微用手支着下巴，歪着脑袋在一旁“监视”，嘴巴咧得大大的。能为最在乎的人煮饭，看着她吃下去，真是太幸福了。
乔亦然是个活得很精致的人，食不言寝不语，一颦一笑，做什么都有自己独特的模式，不紧不慢，张弛有度，有着若贵族般的礼仪风雅，却又不失随心所欲的淡定。
坐在轮椅上套着宽大的病号服，这几年的病痛，因为尿毒症长期的透析，光亮的皮肤变成病态的青白色，尽管如此，她还是美丽的。
这种美丽无关外貌，无关衣着，是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吸引力，云淡风轻，却让人过目不忘，久久不忘。
这种气质的人，一般不会与人太过亲近。
乔亦然也一样，从小到大，母女俩的亲昵也是矜持的，乔微从不知道在妈妈怀里打滚是什么感觉，可是她明白，乔亦然和任何母亲一样，爱自己。
乔微充满期待地问：“好吃吗？”
乔亦然颔首，放下筷子：“要少下厨。”
乔亦然是不同意女人下厨的，从小就对乔微说，女人是要被捧在手心哄的，千万不能沦为煮饭婆子，煮饭这种事，会一点就好了，就当常识，千万别成专家。
当年看着乔微学做素菜，天天窝在厨房里，她冷眼旁观，抓起乔微的手质问。
“值得吗？”
“值得，我感觉很幸福。”
看到乔微开心的笑容，她没再说什么，默默地为乔微涂护手霜，说，有些事，你得自己经历知道。
有些事，真的得自己经过后才知道。
乔微是为了沈木轩下厨学做素菜，现在，乔微素菜能做得色香俱全，可是沈木轩不在了。乔微把东西收起来，视线滑过乔亦然的手。
记忆中，妈妈的手软软嫩嫩的，温度偏低，不过很舒服，现在却布满针孔，如此瘦弱，凸起的青色血管太过狰狞。
乔微心里一紧，五指蜷缩握拳，指甲狠狠扎进手心，我已经失去沈木轩，不能再失去妈妈了。不能再这么无止尽透析下去，太损身体了，要等肾源等到什么时候。
她站了起来：“妈，我们散散心。”
这是一家私人医院，有个好听的名字，博雅综合医院，坐落在郊区，环境还算安静，有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花园，种着些绿色植物。
乔亦然心情不错，碰到熟识的病友，笑容满面地介绍乔微，这是我的女儿。当病友说出一句“你女儿真是漂亮”之类的话，乔亦然总是笑得特别高兴。
因为工作的缘故，乔亦然不能天天陪着妈妈，她只能请看护，帮忙照顾，每次来看妈妈，她开心的笑容让乔微很惭愧，自己做的真是太少了。
“妈，我最近又胖了，”乔微假装随意地开口，学着电视广告，笑道，“我现在身体特棒，吃饭特香。”
“乔微，”乔亦然脸上的笑凝固了，声音变冷，“我告诉过你，不要有那种想法。”
她自己转着轮椅，淡淡开口：“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仿若一盆冷水狠狠浇过来，乔微燃起的火花又被浇灭了，她咬着下唇，看着妈妈倔强离去的背影，心里像被车碾过，十分难受。
妈妈还是不肯接受把肾移植给她，妈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时间不等人！
一天的好心情荡然无存，和主治医生交谈了几句，乔微更离开了医院。
才刚走出大门，喇叭声便在耳边响起，一辆奔驰E280耀武扬威挡在前面，车窗摇了下来，程毅懒洋洋探出头，带着笑，语气却是不容反抗。
“上车！”
乔微上车，坐在副驾驶坐上，直直盯着前面，并不说话，程毅边发动汽车，眼睛斜了过来，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