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苟延残喘似地燃起。智生正在恋爱着。 那是他沉在心底深处的爱恋。他不打算告诉任何人,只想静静地带到生命的彼
岸。 “你不出去吗?听说今年好像特别热闹。”自己这瘦骨如柴的身体要暴露在漱一面前,那种厌恶和被他触摸着的
喜悦感,错综复杂地在智生心里煎熬着。 ( ……好热。) 无法控制上升的体温……越来越亢奋的情绪,智生心想
绝不能让漱一知道,他宁愿一头冷水浇下让自己清醒。 “待会儿我想去看一下,你呢? ” 漱一拿着毛巾帮智生
抹背。 “你准备休息了吗? ” “……是。” “那花祭呢?” “人多的
地方对身体不好……,我不想突然昏倒给别人添麻烦。太鼓的声音我在这里也可以听得到……” “是吗? 每年才举办
一次,不去实在可惜。” “是啊……” “不过,就算去了要是无心欣赏的话也是浪费。’
“……” 智生知道漱一是因为工作才陪在自己身边,而不是出于自愿来照顾自己的。他的照顾虽然
用心体贴,但是言谈之中不时透露冷意……就像尖刺一样。智生纵然明白也无可奈何。他抬起眼睛,忽然从半开的窗户看到白
凤仙盛开的枝叶。这个家是包围着庭院探门字型建造,所以从各个角度都看得到那棵树。 漱一帮智生淋热水的
手突然停了下来。 ( 啊……) 智生知道在自己背后的漱一也正看着同一个东西。 “白凤仙……是我来到这里才认
识的花,但却是我所看过的花中,最让我喜欢的一种。”听到智生这么说—— “我也是。那真是一种奇妙的花,晚上比白
天看起来更加灿烂,没有人能不为它心荡神驰……” 漱一自言自语般地回答。 ( 你还记
得吗……我们以前曾像这样一起眺望过白凤仙……) 智生凝视着花瓣的眼神里流进了几许幸福的色彩。像这样两人看着
共同的东西,感受共同的心情,已经让智生觉得够幸福了。再多要求的话就是奢望。 智生不断告诉自己,不管再怎么
想得到也可望而不可及啊! 门对面传来低语的声音。 还有笑声。 听起来好愉快……。
好像还可以听到呼吸的声音。 ——洗完澡坐在门缘上的智生听到从玄关方向传来说话的声音,就踮着脚步走
过去看。 说话的人是漱一吗? 他不是正准备到花祭去了? 到底是谁来找他一起去? 他记得漱一似乎没有谈话如此亲密的朋
友啊? ( 谁啊……?) 从门对面的阴影里可以窥见漱一高大的背影。 而他说话
的对象则隐身在门柱旁看不清楚。一抹鲜红的朱色霎时掠过智生的视界。 他不由得停止呼吸。那是朱红木屐的颜色?
鞋夹的颜色? 或是和服衣摆的颜色? 只是那烙印在自己视网膜的颜色就像刚才一瞬间点燃的心火一样。那是怕它继
续蔓延而亲手将它烧成灰烬的爱恋之火。 等智生回过神来时,漱一已经消失在夜色里。
“是谁……” 呆站在走廊上的智生跌跌撞撞地奔下玄关,用手慌忙寻找着几乎不太穿的鞋子。 那燃烧的
红色就像火焰般向他追来。 他明明知道自己的心火又被点燃……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想
过漱一会有喜欢的对象? 事到如今,智生才开始憎恨自己的天真。 对智生来说,漱一是他的感情中最纯洁也是最美好的部
分,可以说是神圣的存在。或许这就是他会认为,漱一肯定会陪在已经没有多少残生的自己身边最大的理由吧!
从相遇的那一刻开始,智生就觉得漱一是个不像自己这样庸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存在一般。 智生和漱
一初次相遇的地方就在他拜师学雕刻的寺庙里。是主办花祭会场的神代寺里的年老住持,同样也是远近驰名的雕刻师。
秋之屋//icyangel2。xilubbs。 3 父亲在智生上小学的前一年去世
,而母亲也在他毕业那一年撒手人寰。母亲为了他的病四处寻访名医,在为了高额的访医费用而拼命工作之后,也失去了自己
宝贵的生命。 同情少年遭遇的村人联合募金把智生送进中学。但是,六年的学费毕竟不是少数,而且知道自己或许
撑不了几年的智生,为了能独立生活,选择了本来就满有兴趣的雕刻师一途。 中学三年级的秋天,每天单程要花两小时通
学的智生,病情发作变得频繁起来。再三考虑之后,他决定放弃学业而专心学习雕刻技艺。边在寺庙里当杂工换取维生的工资
、边学习雕刻佛像的智生,开始有了属于自己的新生活。漱一就读的是跟智生完全不同、全是优等生的学校。只是因为去世的
母亲长眠于神代寺,所以只要学校一放假就会来扫墓。 看到彼此也只是互相点头。智生和漱一的关系也不过如
此而已。 智生曾经向住持问过关于漱一的事,却没有勇气当面跟本人说话。只是即使刮风下雨也一定会来扫墓的漱一,跪
在母亲墓前那垂着头的身影看在智生眼里是那么地清凛,连他坐禅的姿势也让智生感觉不到一丝尘埃。 对于这个
连话都没有讲过几句的少年,智生知道自己被强烈地吸引了。 虽然,他羡慕拥有自己所没有的强壮体格和
充满男子气概长相的漱一,但是被他吸引的最大理由,还是他坚信漱一是个比自己还拥有高洁灵魂的人。 智生自从
有思想开始,就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充满了阴暗且丑恶的囤积物。 为什么只有自己是这样的人?
这种想法从来没有消失过。 为什么只有自己与生俱来就带着这种病呢? 已经坏了一半的心脏除非换新,否
则根本就不会有延长生命的一天。如果自己是个健康孩子的话,母亲也会长寿一点吧? 含饴弄孙的日子也不会只限于梦想。
为什么只有他? 、 菩萨真是太不公平了。最好……最好每个人都不幸算了。 ——从小智生的心里就怀抱着对
别人的嫉妒和羡慕,那种憎恨自己命运的情绪,始终盘旋在他心里挥之不去。 所以他才会想雕刻神像。
如果那些压在心中的污物就叫做烦恼的话,不如终日埋首于雕刻之中,希望能多少净化自己的心灵。 然而,智
生带着复杂心情所雕刻出来的神像,无论在表情或动作上都十分像人。 “虽然是佛的模样却不是佛,你懂吗? ”
住持已经不知道跟他讲过多少次。 智生自己也不是不明白,每当佛像雕好后智生总可以在上面看到自己太多的感
情,既没有佛像应有的庄严,更不会让看的人心情平静。然而,智生却无法停止也无法改善。 讽刺的是智生雕刻出
的佛像或许就因那份庸俗之美吧? 卖到佛具店的行情还不错。反正只是供庶民膜拜之用,不需要什么了不起的大作。
那时发生了一件事让智生对漱一更加有好感。 那是在他十七岁……也就是阴历三月樱花盛
开的季节—— 寺院里的樱树盛开得异常鲜艳,常吸引许多游客到访。难得天气那么好,智生有时会选择其中一棵的
树荫当成自己工作的地方。等闲下来的时候就会坐在树下雕刻直到日落。 那一天,被住持叫去的智生把自己花了两个
月才雕好的佛像立在树下,等约莫一小时回来之后,发现佛像前竟有一轮黄色的小花。 智生讶异地四处张望,发现了往
墓园方面走去的漱一背影。从他手上所提的小水桶垂下几朵黄花,就跟自己掌心中的花瓣一模一样。 “请问——”
智生不由得开口叫住他。漱一转过头来。 “这是你放的吗……? ” 智生鼓起勇气问。漱一点点头。
“希望没有让你不高兴。我每次看你都雕刻得很专心,于是对那东西产生了好奇心。看到那佛像的表情之后,我
居然生出了想献花并许愿的冲动。” 漱一在点了点头后立即转身而去。 目送着漱一背影的智生有好半天
无法动弹。与生俱来第一次的热情从他心底燃烧出来,他有强烈的冲动想过去抱住漱一的背脊。 那只不过是一尊就像
平常一样,聚集了自己所有烦恼的佛样而已,没想到他居然会用要供奉给母亲的花来合掌许愿。 就像最原
始的自己被他接受了一样,智生满心都是幸福的感觉。他接受了无可救药、只会自欺的自己。智生那怎么雕都无法放松下来的
心,就好像被取下了枷锁般轻快,他觉得似 乎一切的重担都解除了。 这件事加速膨胀了漱一在智生心
中的地位。他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这一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爱恋之中。路上或是店里都挤满了人。头顶上的红白灯笼
,吊在店门口的日光灯,让整个夜色明亮得像是白昼一样。虽然有些一看就知道是偷跑出来的军人,但是在这么愉快的夜晚何
必去计较那么多? 每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笑容。 他们背对着智生一路谈笑风生地在人群里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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