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良霍地转过身,面向着她。
她又指着他道:“你敢摘下竹笠吗?”
徐天良抬起手,缓缓地摘下竹笠。
钱小晴顿时睁大了阵子。
好可怖的火烧疤脸!
脸庞轮廓也不对!
难道他不是徐天良?
不,不会,这流浪汉的装束,这等身手,这熟悉的姿态,怎会不是徐天良?
徐天良沉缓地道:“钱姑娘,怎么样?是不是认错人了?”
钱小晴呆呆地看着他,扁着嘴唇道:“我与你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救我?”
徐天良凝视她片刻,道:“一定要说吗?”
钱小晴断然地点点头:“一定。”
徐天良不慌不忙地吐出四个字:“受人之托。”
“受人之托?”钱小晴似不信地晃晃头:“谁?”
徐天良冷静得出奇:“宋志傲。”
钱小晴皱起秀眉:“我可从未听宋志傲向我提起过你,有你这么一位朋友。”
徐天良道:“难道他一定要向你说吗?”
钱小晴自信地道:“我这位师哥,什么事都从不瞒我。”
“哦。”徐天良低哑着声道:“如果我是他新交的朋友呢?”
钱小晴接口问:“他在什么地方,交上你这位朋友的?”
徐天良端正地道:“望江镇望江码头。”
钱小晴脸色微变。
她在路上确实听到了,宋志傲替马大哈攻打望江镇码头的事。
难道这疤脸人说的是实话?
她想了想道:“他托你找我干什么?”
“捎个口信。”
“什么口信?”
“叫你马上回铁血堡。”
“为什么要我回铁血堡?”
“不知道。”他只能这么回答。
“宋志傲呢?”
“他已回铁血堡了。”
他只有这么说。
钱小晴眼中变换了几道光亮。
疤脸人一定在说假话。
宋志傲甘愿充当马大哈这种人的杀手,向魏公府寻仇,他怎么会回铁血堡?
那就是疤脸人要自己回铁血堡了,可他为什么要自己回铁血堡呢?
她锐利的眼光像利箭一样,射向徐天良的瞳仁!
徐天良不敢正视她的眼光,低下头道:“我的话已转告完了,也该走了。”
“慢”钱小晴急急地唤住他:“我有一事相托。”
徐天良颇感惊讶:“姑娘有事托我?”
钱小晴一本正经地道:“是的。”
徐天良想了想道:“请讲。”
钱小晴摘下背上的包袱:“有一件东西请先生过目。”
她说话时,已迅速打开包袱,将那件灰毛狼皮袄抖现在徐天良眼前。
徐天良只脑袋嗡地一响,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灰毛狼皮袄——熟悉的狼的气息。
他瞳仁深处闪过一抹绿芒。
钱小晴的心弦,像被无形的手指拨弄了一下,急剧地颤栗着。
她牢牢地盯住他,捏住狼皮袄的左手在发抖:“这是徐天良送给我的狼皮袄,既然他现在已经死了,我也就没有必要再保留它,请先生将它带到徐天良坟前,将它烧了。”
徐天良呆木了,伸出手却凝在半空,眼中绿芒顿炽。
“啪”狼皮袄掉落到地上。
“天良!”钱小晴猛扑上去,抓住了他的手。
他脸上的肌肉痉挛着,还在竭力地挣扎:“我……不是徐天良。”
“你是徐天良!”钱小晴使劲地摇着他的手嚷着:“你虽然被烧坏了脸,又整了脸形,改换了说话的腔调,但你改变不了你的本性、气质和感情。你瞒得过别人,怎么也瞒不过我,我第一眼看到你时,你认出你是天良了!”
他咬住嘴唇,没有出声。
不出声,就是默认。
“天良!”她扑倒在他怀里,把他紧紧抱住。
他没有动,没有任何反应,冷漠的脸上是一片沉静,但却有一种难于形容的迷乱,在他眼中显露出来。
她柔黄的纤手,轻抚着他脸上的疤痕,眼中淌着泪水道:“是谁把你害成这模样?是西门复还是闽少南?他们这样待你,也实在是太残酷了……”
他感到不知所措。
他眼前晃动着水月轩的一幕。
她贴着他的耳根道:“我知道你杀我爹是被逼的,是出于无奈,是为了救铁血堡数百条生命……”
他喃喃地道:“不……不……”
她紧贴着他:“我知道你还爱着我,否则你今天就不会救我,也不会与我说这些话……咱们走吧,远走高飞,去找一个只属于咱俩的世界。我曾经说过,我已经是你的人了,将永远跟着你,我是真心爱你的,无论你变什么模样,我都不会变心!”
她这番话,说得委曲柔顺,宛如乳燕呢哺,雏鸟瞅鸣,委实令人动心。
他脸色倏变。
已经连累钱振宇和铁血堡了,决不能再连累钱小晴!
他猛然推开她:“钱姑娘,请放尊重些,我不是徐天良,若让别人瞧见了,岂不要闹出笑话?”
“你……”她急煞白了脸。
“告辞。”徐天良转身就走。
“徐天良,你这个没良心的!”钱小晴银牙紧咬,怒目圆瞪地叫着,“你杀了我爹,毁了我铁血堡,我一定要杀了你!”
徐天良顿住脚步,扭转头,冷声道:“如果你执意认定我是徐天良,要替你爹报仇的话,我随时恭候芳驾,不过,在找我报仇之前,你得先回一趟铁血堡。”
未等钱小晴回话,他弹跃而起,射空不见。
钱小晴情知追他不上,只得忿忿地跺跺脚,扑倒在狼皮袄上放声痛哭起来。
片刻,她抬起头来,拭去脸上的泪水,向天空望去!
天空阳光刺目,却没有丝毫暖意。
她清丽的脸上一片坚定,咬牙道:“负心郎,我一定要杀了你,否则我怎能有脸面见九泉下的爹爹?”
“好有志气的姑娘。”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赞喝。
钱小晴霍然地跃起,攸然转身。
身后一丈开外,站着面罩红纱的逍遥仙宫宫主廖小瑶。
“是你?”钱小晴掠后一丈开外,看着罩红纱的造遥仙宫主廖小瑶。“是你?”钱小晴亮亮的明眸困惑地瞧着廖小瑶,“你来干什么?”她对这位被江湖人称淫宫女魔的廖小瑶,并没有什么好感。
廖小瑶盈盈笑道:“来帮你。”
“帮我?”钱小晴翘起了嘴唇道:“谁要你帮我!”
廖小瑶淡淡地道:“被负心郎甩了,味道如何?”
“你……”钱小晴气得粉颈上的青筋突起。
廖小瑶嘲弄地道:“他杀了你爹,你难道不想杀他?”
钱小瑶气呼呼地道:“这不关你的事。”
廖小瑶肃容道:“你知道本宫主单身来到这里的原因吗?”
钱小晴眉头一皱,没有说话。
她实在猜不到廖小瑶在此现身的原因。
廖小瑶一本正经地道:“挑开窗子说亮话,徐天良对我也是负心郎,我来此就是为了要他的命。”
钱小晴刹时楞傻了眼。
徐天良怎么会是廖小瑶的负心郎?
廖小瑶全然不理会她的表情,用一种商量的口气道:“是你来杀他,还是我来杀他?”
她那份神态,好像是已将徐天良搁在了砧板上,任由她俩宰割似的。
钱小晴身子一抖,急忙道:“我来杀他。”
廖小瑶缓声道:“徐天良虽是你我的负心郎,但他于你又多一份杀父之仇,由你来杀他比较合理,但是你以为你的武功,能杀得了他吗?”
钱小晴先是一怔,随即咬牙道:“我将不惜用一切手段对付他,他决逃脱不了。”
“妙极了!”廖小瑶拍手道:“不过,本宫认为对付徐天良的最好办法,只有一个。”
钱小晴问道:“什么办法?”
“下毒。”廖小瑶冷森森地道:“徐天良江湖经验不足,人情世故不通,用此法保准成功。”
钱小晴默然不语。
廖小瑶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纸包,扔给钱小晴:“这是本宫的红蝙蝠魔粉,无论是将它下在茶酒饭菜里,洒在衣物和用具上,点在油灯、烛光中,都能杀人于无形,而且此毒绝无解药。”
钱小晴捏着小纸包,面色灰白,声音凄惶地颤抖着:“他死……他死定了……”
廖小瑶冷冷地道:“我娘说过,世上没有一个好男人。他该死,他应该死。”
钱小晴抿着嘴,喃喃地道:“他该……死,他应……该死。”
廖小瑶眸子里射出两道冷芒:“你如果下不了手,就让本宫主去!”
“不。”钱小晴脸上显出一片毅然赴死的无比坚定的神情。
“我去动手,请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
不知为什么,廖小瑶犹豫了好一阵子,才答道:“他现在正在赶往华山。”
“华山?”
“他将去华山云封观。”
钱小晴没再多问,抓起狼皮袄往包袱中一塞,转身就走。
她步履坚定,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像是一名去执行杀令的人,冷酷无情的杀手。
廖小瑶目光凝视着她。
她希望她能回头,回头至少还有商量的余地。
如果钱小晴能够原谅他,她当然也应该原谅他。
但,钱小晴没有回头,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没回头,便没得商量,一切都完了。
她突然摘下脸上的纱布,仰面向天跪下。
“大慈大悲的菩萨,保佑他吧,但愿钱小晴一时心软下不了手。是的……她一定不会下手的……不管这次的结果如何,钱小晴是否下毒,我与他之间的仇怨,就此一笔勾销……”她轻声地祷告着。
她的声音是柔和的,充满祈求,美丽的脸上也泛出一片善良、怜爱的娇柔之色。
她已找到了徐天良,但却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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