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搀扶着她:“咱们走吧。”
他拔开杂草,小心地探路前进,那模样真像个尽心尽职,体贴入微的丈夫。
钱小晴脖子上的血已没再往外流,按理她已能独自行走,但她却故意将头依在徐天良肩膀上,娇吟不已。
装疯与撒娇,是女人天生的两大本领,铁血堡的人也不例外。
走出石坪,钱小晴突然道:“咱们趟左道。”
徐天良困惑地问:“为什么要走左边道?”
钱小晴压低声道:“血面怪魔狡诈无比,说不定此刻他正在庄门外等着咱们呢。”
徐天良冷哼一声,那表情显然已没把血面怪魔再放在眼里。
钱小晴道:“还是小心些好。”
徐天良略一思索,转上了左边林道。
钱小晴虽然聪明,但这次却猜错了。
血面怪魔崔天命并没在庄门外,却恰恰在左边的林道上。
当徐天良趁着火球爆炸,挟剑攻向常氏兄弟之时,崔天命拔出剑,准备从背后袭击徐天良,他的人和剑一样冷僻、歹毒。
他知道徐天良这一式空中的倒悬天地,能置常氏中兄弟于死地,但也坚信,他手中精钢剑,能以毁月坠星一招,刺穿徐天良的心脏。
他已拔出剑了,但却犹豫了一下。
像他这样的高手,在出手时,决不会犹豫,因为犹豫便会失去机会,失去机会的代价,往往是死亡。
他之所以犹豫,是完全有理由的。
他感到身后似乎有一股无形的煞气向他逼来。
心念疾转。
火球为何会突爆空中?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西子庄真会被遗弃?
跳跃的疑问,在脑海中电闪而过。
于是,他弹身跃起,但不是向徐天良攻击,而是向石坪外逃遁。
他横行江湖数十年,已不止一次固有这种特殊的敏感而死里逃生。
一个生活在刀光剑影中的杀手,要杀别人而自己活得长久,除了依仗武功实力之外,还要靠一种特殊的逃生本领,那就是自身感官的特别反应。
他借着火光,顺着风向,向左边林道逃遁,速度相当之快。
当他落身在林道三十丈远处时,石坪上空的火球才熄灭。
他沉绽出一丝笑意。
他有个习惯,每次凭特殊敏感脱离险境后,他都要会心地笑笑,就像在杀人前,他一定要绽出个冷酷的笑容一样。
但,今天这一丝笑意尚未完全在脸上展开,便突然凝住。
他清楚地感觉到,那一股无形的煞气仍然在他背后。
他眼中的警惕之色,立即被迷惑与惊骇所代替。
他蓦然转身。
林道上居然没见人影。
他颤声喝道:“谁……是谁?”
背后传来一声细微却又清晰的厉喝声:“擅闯西子庄者,杀无赦!”
他返身出手,又快又急又狠。
剑风指处,竹叶蔽镰飘落。
凭他再快,他仍一剑刺空,眼前一个青衣蒙面人,一掌拍在他胸脯上。
那掌拍得极其巧妙,正从剑式的空隙中拍入,掌拍在胸脯上不重,但却有股巨大的内力撞在他的内腑上。
他的五脏内腑像装在柜里的瓷器,乒乒乓乓地碎裂了。
“大……悲手!”三个令人心悸的、红光闪闪的字,从崔天命的口中吐出。
说它令人心悸是因为“大悲手”是当年玄武官武大郎击毙少林寺大悲大师的绝掌,此掌法后被武林大盟定为禁学的武功,早已在江湖失传多年。
说它红光闪闪,是因为它是渗和着一股血柱从嘴里喷出来的。
崔天命因内腑,心脏皆已震碎,血像排弯喷出,他连吭也没吭一声,便弯下膝盖,缓缓地倒下去。
他挣扎着,把整个已经软了的身体的重量,支撑在手中那柄沾满了自己鲜血的长剑上借力不倒下去。
他在临死之前,想要弄个究竟,到底是谁会“大悲手”这种掌法。
像是要满足他愿望似的,青衣蒙面人蓦地出现在他眼前。
青衣蒙面人抬手揭去了脸上的蒙面布。
一个身不满四尺的矮汉,一张棱形的脸庞,一脸的络腮胡须,两只闪着红光的眼睛。
“当!”精钢长剑断裂,崔天命一头歪栽在地,一命呜呼。
他瞪圆的红眼中还留着一丝不解的光芒。
难道玄武官武大郎又复活了?
这是血面怪魔在世间的最后一个疑问。
徐天良与钱小晴站在崔天命尸体前,目光痴痴地盯着搁在崔天命身上的一张纸条。
那是一张杏黄纸条,上面写着九个字:“擅闯西子庄者杀无赦!”
是谁杀了崔天命?
这是他俩许多个疑问中的一个。
第三十章 水月轩论经
东方天边,初时升起一线鱼肚白色,继而一片殷红!
一座依山伴水的小庄园,在渐亮的晨暖中豁然显露,庄园设计十分巧妙,一半嵌在山壁之中,一半浮在水潭之上。
庄门建制更是别有风趣,一潭池水,荷叶清莲泛动,一座馆桥横跨池上,弯弯曲曲,直通一张石壁洞门。
洞门上,“水月轩”三个大字赫然显目。
今晨有雾。
雾水氮氮,在潭上飘来飘去,远远看去,宛似仙间洞府。
徐天良停步在竹桥前,眯眼观看着水雾中的水月轩,神态像是有些吃惊。
的确,他没想到水月轩会有这番风景。
他本人今天也是另一番打扮。
锦衣团袍,五彩扎带,白绫头巾上还垂着两根飘带,虽然天气寒冷,手中仍执着一柄白边折扇,一副文皱皱的模祥。
这是钱小晴在小客栈早已替他准备好的衣装。穿上这套衣装,谁还会怀疑他是狼崽?
他考虑再三,觉得穿套衣装来见铁血堡堡主钱振宇,是最适合的。于是,他尽管不习惯,还是穿上了这套衣装。
他身后跟着一个仆人。
仆人肩上担着一对木条。
仆人是他花钱雇来的挑夫。
两只木箱里,一只装着钱小晴准备私奔用的行装和物品,另一只装着钱小晴。
他在小客栈中,出其不意地点住钱小晴的穴道,将她装进了木箱中。
他有自己的打算。
先将钱小晴送到水月轩,交给钱振宇,他算是实践了诺言。还了她的人情。
把钱小晴交给了血堡,并说明关培南的事与她无关,他可以不连累她的铁血堡,了却一桩心事。
至于以后的事,谁能预料?
他主意一定,便连雇了几个挑夫,赶整整一夜路,来到了水月轩。
徐天良缓步登上竹桥。
挑夫挑着担子紧跟在后。
九曲桥栏,池水在桥下泛着涟漪,白云般的雾水在身边飘曳,确是令人心旷神怡。
只可惜,此刻徐天良没有欣赏仙间洞府景色的闲情逸致。
倒是挑夫瞪圆着双眼,不住地四处张望。
登上桥间青石板,已立身在水月轩的洞府门前。
挑夫放下担子,躬身对徐天良道:“大爷,小人就送到此地了。”
“哦。”徐天良轻哦一声。
挑夫道:“水月轩的规矩,凡是脚力挑夫送东西只送到此地,里边自会有人出来接应,所以小人就此告退。”
徐天良从衣袖里掏出一锭银子,交给挑夫道:“你走吧。”
“谢大爷。”挑夫躬身而退,复跨上竹桥而去。
徐天良凝视洞壁上的木门片刻,正待举手叩门。
忽然,沉重的木门“呀”地一声打开。
三名身着白净衣服的汉子,站在门内。六只精光闪闪的眼睛盯着徐天良。
徐天良执着折扇,双手一拱:“在下徐天良,求见铁血堡堡主钱振宇。”
“哦,原来是徐公子”领头的汉子一边拱手还礼,一边道,“堡主已在庄内等侯徐公子多时了。”
“烦劳阁下带路。”徐天良客气地道。
“徐公子不用客气,请随小的来。”领头的汉子恭维地躬下了腰。
说话间,另一个汉子上前挑起木箱。
徐天良随着领头的汉子,踏步走上林荫石道。
石道弯曲,犹似洞门前的竹桥。
林木掩映间,亭角楼台隐约可见。
此时,旭阳已跃挂天空,彩霞漫天涂抹,绚烂多彩。
绕过一里之遥的弯曲石道,出现了一块坡,坡上耸立着一座楼阁。
两名身着浅黄色铁血堡着装的堡丁,出楼阁前来迎接。
楼阁分外中内三庭,外庭清虚,亭廊满洒,两侧林荫人槛,出色侵轩,十分宁静。
穿亭廊,走至中庭。
宋志傲急匆匆地走出来:“徐公子,你终于来了!”
徐天良拱起手:“宋兄好。”
宋志傲怔怔发看了徐天良片刻,目光瞟过四周道:“小姐呢?”
徐天良浅浅一笑:“堡主何在?”
宋志傲困惑地看了堡丁挑着的木箱一眼:“堡主在花厅。”
徐天良极有礼貌地躬躬身:“烦请宋兄引见。”
“哎!你今天是怎么啦?”宋志傲摆摆手。“随我来吧。”
左侧十丈远去,便是花厅。
徐天良见那花厅,画栋雕梁,古色斑澜,自有一种深沉的气象格局。
花厅里,一张桌旁端坐着铁血堡的堡主,即铁血旗的会主,钱小晴的爹爹钱振宇。
钱振宇五旬左右年纪,身材修长,着一袭铣灰长衫,脸色漆黑,文静的书卷气中显出刚毅与冷酷,一眼看出,这是个阅历丰富,深邃灵秀的人物。
他身旁坐着身穿白袍的铁血堡三叔,即铁血旗三魔主钱百灯。
见徐天良到来,钱振宇与钱百灯一齐站起身,走至花厅门前。
铁血堡堡主与三旗主,亲自到花厅前迎客,已说明了铁血堡对客人的崇高敬意。
钱振宇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徐天良,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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