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良阴沉着脸道:“不是酒不好,是酒中掺了水。”
酒中掺水?楼堂顿时一阵骚动。
说酒难喝,因为口味不同,尚可解释为误会,说酒中掺水,那就是明显的找岔、挑衅了。
天仙居从不卖掺水的酒。
从没有敢在天仙居找岔、挑衅。
天仙居没有例外。
值堂班头格外地冷静,没有动气,居然笑了笑道:“哦,也许是内堂伙计在舀酒时不小心,将水弄进酒壶了,小的给您换过。”
值堂班头捧过酒壶,躬身退下。
侍立的四周的伙计,眼里却透出一丝忿忿不平的光。
“徐公子,这……”宋志傲困惑地问徐天良。
他已明白徐天良是在故意找岔,但想不出徐天良为什么要这么做。
徐天良低声道:“这不关你的事,无须你插手,你只管瞧着就行了。”
宋志傲还要问话,钱小晴拉了拉他的衣角,他也就没再说什么。
片刻功夫,值堂班头捧着酒壶走到徐天良身前:“徐公子,小的保证这壶酒绝对没有掺水。”
他说话的语气,比刚才硬朗了许多。
徐天良接过酒壶,对着酒壶喝了一口,又猛地将酒壶往桌上一放:“这酒还是掺了水。”
刚刚缓和的气氛突地又凝肃起来,整个楼堂的空气像绷住了一样。
值堂班头眼中棱芒一闪而没:“徐公子……”
徐天良冷冷地道:“叫你们杜老板出来,试一试这酒究意有没有掺水?”
值堂班头脸上的肌肉抖动了一下,强吞下一口气道:“杜老板不在店中,请徐公子……”
徐天良冷冷地截住她的话:“叫你们老板出来。”
铁面判官杜云魂虽然开了这家天仙居酒楼,但从没有人在酒楼里见过他。
徐天良原来不打算招惹这位师傅嘱咐他不要招惹的人物,但因杜云魂与逍遥宫有关联,并向高飞翔与宋志傲两次透露自己的行踪,他才决意要逼杜云魂露面。
他的原则很简单,你不招惹我,我决不招惹你,你要招惹我,不如我招惹你,这样才占有主动。
“臭叫花子,你也未免太过份了!”有人站起身来高声发喊。
发喊的人是坐在西隅楼栏桌旁,带着狐皮小帽的老爷子。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曲阳城内,也有见义勇为的英雄好汉!
那倒不是,老爷子认定徐天良不济事,趁此机会,露露风头,巴结一下天仙居的杜老板。如此良机,岂能错过?
徐天良冷哼一声:“不关你的事。”
老爷子晃着头道:“杜老板的事,就是我的事,谁想到仙居撒野都不行!”
徐天良冷笑道:“既然如此,就请阁下替杜老板接此一招。”
话音刚落,徐天良伸出二指在方桌桌角上一击:“昨嚎!”
桌角应声而折。
老爷子的脸色变了,两脚打起了哆嗦。
他仗着钱财横行曲阳城,仅只横得两套花拳绣腿,何曾见过这种真功夫,值堂班头的脸上罩起一层严霜。
难道此人真如老板说的那么难以对付。
八名伙计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表情。
这种运功击桌角的功夫谁不会?
天仙居的伙计,包括伙房里的厨师,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
徐天良再次冷声对值堂班头道:“叫杜老板出来见我。”
“哗啦!”内堂门帘挑动,里面走出来了四人。
白衣,白裤,白鞋,白扎带。四把闪着冷芒的飘着白丝带的长剑。
钱小晴悄声道:“天仙居白衣圣士。”
随着白衣圣士四人的出现,一股凝结的杀气,宛若有形之物,逼向楼堂里所有的人。
楼堂内顿时充满了肃杀和骚动不安的恐怖气氛。
值堂班头托地往后一跃,飞过数个桌面,落到白衣圣士身前。
八名伙计立即随之后跃,都退到内堂门左壁墙下。
白衣圣士出面,自然就轮不到他们动手了。不过,他们虽已退下,脸上却还露出忿忿不平之色。他们想不透,收拾一个黄毛小子,老板为何要叫白衣圣士出手,而不让他立功?这排场岂不是小题大作,抬高了徐天良的身份?
“啪”一声震叱,宋志傲按剑拍桌而起:“你们想依仗人多么?”
徐天良伸手阻住宋志傲:“我说过,此事无须你插手,你这份情我心领了。”
“可是……”宋志傲还想说什么。
钱小晴拉拉他的衣角,丢去一个眼色,示意他坐下。
她知道徐天良不会有什么危险,她和宋志傲若出手相助,只会把事情闹糟、闹大,没有半点好处。
宋志傲无奈,只得扁扁嘴,怏怏不快地坐下。
徐天良缓缓站起,移步走到堂中,目光扫过四周,冷厉地道:“要活命的,赶快离开这里!”
他冷漠的脸,冷酷的声音,使人感到有一股比四名白衣圣士更为冷森的杀气。
楼堂里的客人闻声如获赦令,立即往楼梯口奔去。
眨眼间,客人已经散尽,只剩下了老爷子一人在西桌旁呆立。
徐天良运气一喝:“还不快滚!”
老爷子身子猛然一震,扑倒在地,连滚带爬,滚向楼梯。
楼堂地毡上洒下了一行湿湿的水印,一股尿骚气随之散发在空中。
刚刚趾高气扬的老爷子,此刻却被吓得尿湿了裤挡!
徐天良笑了,宋志傲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钱小晴见状,是格格笑个不停。
三人的笑声,与四名白衣圣士凝重的脸色,形成极不谐和的对比。
值堂班头和伙计都感到奇怪,这三个人死到临头,为何还笑得出来。
白衣圣士却在徐天良的笑声中,感到了一种酷厉的杀气。
这种杀气,只有在生死判官严阴阳这种杀手身上才能感觉得到。
白衣圣士凝视着徐天良,为首的一人道:“你想要见杜老板,先得过我这一关。”
徐天良敛住笑容道:“铁面判官办事,看来并不公正。”
白衣圣士四人长剑一横:“徐公子,你先得罪魏公府闽大公子,继又闯过逍遥仙宫,又与华山派为敌。现在又在天仙居闹事,难道你真有通天的本领?”
值堂班头和伙计相顾骇然,不觉之间往后退了一步。
此刻,他们才明白杜老板为什么要让白衣圣士出手。这种排场并非是抬高对手的身份,而是因为对方是个极为厉害的角色。
徐天良肃容道:“自古江湖是险途,一靠本身二靠胆,在下靠的就是这两点。”
白衣圣士道:“这么说来,徐公子是既有本身,又有胆量了!”
徐天良脸上静如止水,沉声道:“虎走天下吃肉,狗走天下吃屎,这是各自的能耐。胆大的骑龙骑虎,胆小的骑拖鸡婆,这是各自的胆量。你们老板既要管我徐某的闲事,即又不敢出来见我,你们说他是虎还是狗?”
钱小晴眼中闪烁出光亮,嘴角抿出一抹笑意。
这狼崽真聪明,竟将她说笑的笑话,也派上了地阵仗上!
白衣圣士见徐天良居然敢公开侮辱杜云魂,霍地散开,往前一逼。
白影闪动,只觉一股寒流在搅动,无声无息,不曾触动一张桌椅,四人四把剑,已将徐天良围在核心。
徐天良凝身未动,只是抓织锦袋的左手时,略抬高了几点!
宋志傲和钱小晴坐着也没动。
他们见过徐天良的身手,认为的确没有他们动手的必要。
钱小晴还有一个想法:这种情形下,杜云魂该要露面了。
徐天良也是这么想的。
然而,杜云魂还是没有露面。
白衣圣士四把剑开始缓缓划动。
楼堂里的空气骤然变热,温度直线上升。
宋志傲和钱小晴感到一股窒息人的热浪逼来。
值堂班头与伙计都缩到了墙壁角。
徐天良依然未动,连抓织锦袋的姿势也未变丝毫。
楼堂里空气滚热,只要迸一点火星就会烧起来。
但是,就是差这么一点火星。
徐天良冷漠的脸上透出冷酷、凶残,和一股难以名状的怒气!
他已决定,如果杜云魂还不肯露面,白衣圣士胆敢出手,他就毫不留情地杀了他们。
他有足够的把握,在一招之内,让四名白衣圣士,横尸在楼堂的地毡上。
他杀心灼炽,杀气顿盛,两只瞳仁里闪出骇人的绿芒。
钱小晴也感到了他的冷森的杀气,但不敢像在东郊路口那样警告他,唯恐因此使他分心,遭到不测。
白衣圣士感到了杀气、那是一种非凡的杀气。
此刻,他们才认识到徐天良是一个非同一般的杀手。
凭多年的经验,他们非常清楚,一个人有如此杀气,必定是个无血无泪无感情,纯以杀人为嗜好的冷酷杀手。
他们四人四柄剑仍在缓慢地划动,迟迟没有出手。
他们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不敢出手。
没有老板的命令,他们不敢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双方在僵持之中。
徐天良闪着绿芒的目光,转射向钟馗画像上的双眼。
钟馗的双眼中似有一道棱芒闪过。
白衣圣士垂下手中的剑,悄然后退。
门帘挑起,一位身材修长、颧骨高耸、目光炯炯、身穿长衫的老者踏步而出。
“徐公子。”老者拱起双手道:“杜某来迟,还望徐公子见谅。”
钱小晴灼亮的眸光盯着老者。
此人就是铁面判官杜云魂?
谁也不知道,因为江湖上谁也不曾见过铁面判官杜云魂的真容。
徐天良瞧着老者,冷冷地道:“你就是铁面判官杜云魂?”
老者点点头道:“不错,正是老朽。”
徐天良冷然一哼,没再多说什么。
老者故意一挑眉,含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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