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一起入职的人都是会开车的，只有你除外。为什么不去学呢？”宿阿德说着，按下了《致爱丽丝》的钢琴曲，加快了车速。
“因为——”甄雅顿了一下，眼睛仍是没有离开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
“是——”宿阿德犹豫地拉长了声音，“是因为你母亲吗？”
“嗯？”甄雅惊了一小下，眼睛随即直盯向前方的路面。空气里漂浮起一股浸满忧伤的宁静。
“嗯。”看着板油路在车下飞驰而过，她又肯定地“嗯”了一声。“从我记事起，妈妈就和健全人一样，每天为了这个家操持忙碌。我一直以为，她和其他孩子的妈妈一样。直到有一天，我在她房门外亲眼看到她脱下假肢。那时我才知道，妈妈是残疾人。在她17岁的时候，上学路上，右脚被火车捻碎了。奶奶说，妈妈是家里最漂亮的女人，只是上天对她太过刻薄。我没看见过她穿裙子和靴子的样子。她右腿的假肢太粗了，穿裙子不好看。关节太大，也塞不进靴子。”甄雅沉沉地说出口，眼眶里没有泪水，嘴唇干枯得没有丝毫光泽。
“所以你害怕车？”宿阿德的声音亦是低了下去，车速悄然降了下来。
“是啊！有好多男人曾经爱过妈妈。很爱很爱。我的好几位叔叔、伯伯，都是妈妈当年的追求者。因为她是残疾人，男方的家人不接受她，直到——”甄雅停了一下，才接着说，声音愈加地阴沉了，“她遇到我爸爸。可这个过程中的伤心，又是局外人如何能体会的呢？妈妈很漂亮，就像琼&；#8226；芳登。”甄雅描述起母亲的时候，脸上才浮出了淡淡的笑意。
“演简爱的那个？”宿阿德笑着问过，伸手打开了甄雅那旁的车窗。清凉的风铺面而来，吹起了甄雅鬓角的发。
“是啊！她把简爱演得太美了。勃朗特笔下的简爱似乎没有琼&；#8226；芳登那么标志的面庞。”赞赏琼&；#8226；芳登美丽的同时，甄雅随意地用橡皮筋扎起了头发。
车窗外的高楼渐渐远去，一片片树林涌入眼帘，车向山上开去。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意识到离城市越来越远，甄雅好奇地问了起来。
“去山顶看风景，好吗？”宿阿德转过头，望了一眼甄雅，又转了回去。那眼神，充满了爱惜与宠溺。
26。第十一章。不堪的过去（三）
“你——说今天找我出来有事。呃——有什么事啊？”在宿阿德打方向盘时，甄雅轻轻地问。
宿阿德扬起右手，指了一下太阳的方向，脸上挂着孩子气的笑容，微微向甄雅歪了一下头，翘着右眼的眉毛，理所当然地答道，“给你讲讲太阳向西走的原理啊！”
“什么原理啊？”感兴趣地问过，甄雅侧身转向宿阿德，端详着他侧脸的轮廓。
“地球自西向东转。我开的飞机也是自西向东，只是速度要比地球自转快。参照物变了，看到的景象就变了。在高纬度地区，效果会更好。就像滑冰运动员，在飞速旋转时，胳膊是抱紧的，这样旋转半径会短。在金星上，也可以看到太阳从西边升起。金星上的一昼夜相当于地球上的117天。一个金星年里，在金星上能看到两次太阳西升东落 。真希望能带你去金星上看太阳。”为她讲解时，宿阿德不时抬头看着后视镜里盯着他的甄雅。
“那天的景色真的好美！电视观众都该感谢你。”甄雅努力地让自己与宿阿德保持着礼貌的寒暄，却没有注意到车早已驶上了山路。
宿阿德貌似没有领会身旁人话中透出的小小的拘谨，不假思索地说道，“我只为给你一个人看。”那余音里掺杂着男人对女人独有的浑厚与温存。
“你真会哄人开心啊！要是给我一个人看，干嘛还带记者上飞机啊？”敏感地嗅出他话中那股沁人心脾的爱慕滋味，甄雅故作糊涂，略显客气却又不失俏皮地反问道。
方向盘打了个大转弯，宿阿德的眼角轻松地翘起一个小小的弧度，笑道，“顺便给他们看。”
“不信！”蛮横地叫出口，甄雅伸长了脖子，眉头一皱，露出了可爱的凶相。
“真的。用我的未来发誓。”说着，宿阿德悠然的神情严肃了许多，一只手离开方向盘，竖起了三根手指。
“你的未来要是一塌糊涂，你输了誓言，岂不赢了未来？”双臂交叉着蜷在车座上，忘了矜持，甄雅不客气地调侃起宿阿德来了。
“我希望你的未来很明媚。”他平和的声音里，盛着淡淡的希望。
甄雅的眸子悄然失色了。她沉默了。车在路的尽头停了下来。
27。第十一章。不堪的过去（四）
甄雅垂着眼睑，身体宿在车座里，像躲在峭壁后面的小羊羔。宿阿德下车，为她打开了车门。
“到目的地了吗？”甄雅抬起头来，脸色平和了许多，声音恢复了一贯的谦和有礼。
“嗯。”应声过后，宿阿德将左臂搭在车顶上，右臂搭在车门上，对着车里的甄雅笑着。
沐浴在他阳光般的笑容里，甄雅的瞳仁里依稀绽开了弱弱的光。
登上混凝土台阶，两人站到了山顶的观景台上。整座城市的景色尽收眼底。此刻，总统府、议会大楼、最高法院——都在他们的脚下。
环视了一周，青葱的树影在他的眼里划过后，宿阿德的视野定在了远方。“我——每天”话溜到了他的嘴边，却终是没有吐出来。“我每天都带保镖。可是今天没带。”他迅速地改了心里想说的话，自然得让人不易察觉。
“哦。”甄雅眺望着远方，手里握着铁栏杆，若有所思地问道，“是因为你觉得我杀不了你？”
“你的性格，要你杀生比要你的命还难吧！我猜——你就像苏格拉底，为了你心中的正义，宁可喝下毒酒。”宿阿德将两手插在裤兜里，目不转睛地盯着远方的一处。
可甄雅出人意料地反驳了——“如果我是苏格拉底，我不会喝毒酒，我会逃走。对不值得的事，何必付出？”
“你觉得苏格拉底不值得？”宿阿德眨了下眼，目光离开了远处冰冷的建筑，转向甄雅。
“他所奋斗的事业值得，可付出他的生命不值得。他活着，可以做更多的事。*和法治是历史发展的趋势，他应该对社会和人类会信心。有时候，逃避并不是一个坏办法。”甄雅仍旧望着远方，没有和宿阿德对视。被车座靠垫磨得略显凌乱的马尾辫，耷拉在她的脑后。
“就像你一直所做的？”不论甄雅的反应如何，宿阿德似乎今天要把话题拉入正题上。他侧过身，直视着身边的甄雅。
“呵——”甄雅转过身来，像是笑，又像是大喘了一口气，“我一直怎么了？”
“逃避着和人接触，逃避着别人的喜欢。”这一句，宿阿德说得很轻，可甄雅的心里却咯噔了一下。
“我——只是很笨，手头的事都忙不过来，没过多时间和别人交往。我是说，除了工作和学习以外的交往。也没什么人喜欢我。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哪里顾得到有个我存在呢？”她的语速加快了，明显是在紧张地搪塞着，脸上是一点点的事故和圆滑。
“是吗？那——你有没有发现我的存在？”他从裤兜里抽出双手，声音愈加地缱绻温柔了。
“当然。你不是站在我对面吗？”狡黠地抿了一下嘴，甄雅拽下了头上的发圈。山顶清凉的风游过，吹起了她散下的发。面对宿阿德锁得紧紧的目光，她一手撩了一下头发，补充了一句，“这风好有力气呢！”
“你是装糊涂，还是真不明白我的意思呢？我是说，我——想你和我交往，我希望你将来做我的妻子。”两缕发舞过甄雅的脸颊时，宿阿德的手搭到了她的肩上，声音有些急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28。第十一章。不堪的过去（五）
甄雅的肩头轻颤了一下，双眼随之埋了下去。没有将肩头从他的手下抽开，眼睛却是不敢再直视着他。脑中的混乱持续了寂静的几秒，肩头轻轻挪动，躲过了上面覆着的手臂。
俏皮地抬起头，撅起嘴，瞪着他，她蛮横起来，“以后不许这样和我开玩笑了。我会当真的！你可就摆脱不了我了！”
“我是认真的！其实我开始是想说，我每天都在想你。只是，这种话太久没有这么真心地说出口，我——都紧张了。”宿阿德说着，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开始按压左手的关节。
“哦——”甄雅拉长了声音，脸上仍是开玩笑的表情；“你经常和别人这么说啊？是用这样的假话骗别人吗？还有，我发现啊，你在某些时候会揉手上的关节。这个习惯要改，否则会被别人看到你的心理曲线哦！”
“呵——“宿阿德开怀地笑了起来，一把将甄雅拥在怀里，低低的声音里搅拌着吃定她的自信，“你在装糊涂。我是认真的。在飞机上，我看到你的日记了。里面好像写到我了啊！”
“啊？”甄雅惊得叫出了声，像个受了惊吓的小孩子。
“连我衬衫的颜色也不放过！看到你的字，那一夜我都失眠了，尽是在想你。”宿阿德用下巴摩挲着甄雅的耳根，柔声说着，唇间弥漫着暧昧的味道。
“你放尊重点！”甄雅的脾气骤变，猛地推着他的胸口，从他的怀里挣脱开来。
“呼——”宿阿德长叹了一口气，眉梢皱向一处，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你不喜欢我这样的男人，是么？”
“是。”甄雅别过脸去，掷地有声地答道。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他问着，目光追寻着她躲闪着的双眼。
“高大、帅气。”甄雅脱口而出，没有了以往的温和谦恭，只是仍没有看着他。
山顶的风大了些，甄雅将胳膊叠在胸口，有些冷了。
宿阿德面无表情地脱下脱下外套，披到了甄雅的身上，回应着，“我很高，又不是很丑。”坦率得像个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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